清晨的京都，天剛亮就已經有了不少忙碌的身影。
慈恩醫館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幾個女夥計開始洒掃。她們需要在第一個病人上門之前，將醫館內外都打掃乾淨。
剛收拾到一半，一輛馬車駛來，停在醫館門前，馬車上下來一位面容嚴肅，打扮得一絲不苟的嬤嬤。
女夥計們一見那嬤嬤，就趕緊上前來行禮。
“請林大夫入宮。”
女夥計趕緊去後院請人，不過剛走到一半，迎面就見她要請的人快步行來。
“可是宮裡來人了？”
“是。”
身上帶着葯香的利落女子快步往前廳走去，邊走邊說道：“我算着日子應該就是這兩日了，把我準備好的藥箱帶上，隨我入宮。”
女子身後跟着的小姑娘立刻應了聲是。
小姑娘十歲左右的模樣，行事卻極為沉穩，行到前廳之後立刻去將早就備好的藥箱拿出來，挎在身上。藥箱有些大，壓得小姑娘的身子微微傾斜着。
那嬤嬤見着了正主，趕緊上前見禮：“見過林大夫。”
女子淡淡一笑：“秦嬤嬤免禮，可是太子妃發動了？”
秦嬤嬤道：“天亮時分娘娘便說有些腹痛，便差我來請林大夫入宮。”
女子點頭，看了一眼小姑娘，示意她趕緊跟上。
二人跟着秦嬤嬤上了馬車。
趕車的宮人一揚鞭子，馬車便奔着皇宮的方向而去。
因着事態緊急，秦嬤嬤拿着令牌，讓馬車直接駛進了內宮，在東宮門口才停下。
女子從馬車上跳下來，大步走進殿中，背着藥箱的小姑娘緊隨其後。
此時太子妃的寢宮外，守着好幾名太醫，都是太醫院裡資歷最老的那幾位。
皇后也在，女子忙上前行禮，“民女林秀，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朝她笑了笑：“朝顏非指名要讓你來守着她，快些進去吧。”
“是。”
看着女子匆匆走進寢殿的背影，皇后感嘆了一聲，真是時光匆匆啊，當年頭一回見過這丫頭的時候，她還沒有那個背藥箱的小姑娘大，跟在護國公主身邊，乖巧又聽話。而如今，她成了這京中赫赫有名的女大夫。
這一晃，竟然十幾年了。
歲月催人老啊。
林秀並不知道皇后在感嘆些什麼，到了太子妃的床前，關切地喚了兩聲：“朝顏，你現在感覺如何？”
太子妃見她來了，心下一松，朝她露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來：“秀秀，你可算來了，痛死我了。”
秀秀白她一眼：“什麼死啊死的，瞎說什麼？”
說著，秀秀洗乾淨了手，又用酒精給自己的手消了毒，掀開被褥查看了一下太子妃的情況。
“還有得等，你現在要不要吃點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生。”
太子妃聞言，聽話的點點頭，立刻就有宮人端了參湯進來。
參湯喝了一半，陣痛又來襲，太子妃開始大聲呼痛。
秀用不客氣地掏出一截軟木，塞進太子妃的嘴裡：“痛了就咬它，別叫，浪費體力。”
旁邊的接生嬤嬤見她這樣，個個嚇得直縮脖子。
雖然早就聽說了這林大夫和太子妃關係要好，可也沒想到這林大夫竟然膽大如此，直接拿東西堵了太子妃的嘴！
這萬一被治罪了，可怎麼得了。
秀秀見那兩個接生嬤嬤驚疑不定的樣子，淡淡一笑。她和太子妃的友誼，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
那年她重回京城，意外救下了被人陷害落水的秦朝顏，兩人就結識了，後來接觸得多了，發現對方竟然如此對自己的味。於是相差了三歲的兩個人，就結了金蘭之交。
這一相交，便是五年的時光。
在寢宮裡待了快一個時辰，太子妃終於到了生產的緊要關頭。
那兩個接生嬤嬤是秦家送進來的，經驗很豐富，再加上秀秀在一旁守着，太子妃的這一胎生得十分順利。
“恭喜太子妃，賀喜太子妃，是個小郡王。”
太子妃累得脫了力，但滿臉的喜意，躺在床上看着秀秀在一旁手腳利落地替孩子收拾。
秀秀將收拾好的小郡王抱到太子妃跟前：“看看你兒子，多壯實，這哭聲多響亮。”
太子妃得意地笑了笑：“不愧是我秦朝顏的兒子。”
等她看過孩子後，秀秀就將小君王交給嬤嬤，讓她們抱出去給等在外面的皇后看。
秀秀則指揮着宮人趕緊收拾產房。
剛收拾妥當，太子便急匆匆地奔了進來。
看着太子夫妻你儂我儂的樣子，秀秀替好友感到高興，安靜地退出了產房。
產房外，皇后正喜氣洋洋的宣布着賞賜各宮，見秀秀出來，上前說道：“多虧有你，朝顏才能這麼順利地生產。”
秀秀客氣地道：“是太子妃自己福澤深厚，又有娘娘和殿下的悉心照料，太子妃自然能母子平安。”
皇后笑意盈盈：“你也別妄自菲薄，朝顏從懷孕到生產，你出了多少力，本宮都看在眼裡的。該你的功勞，跑不了。”
秀秀客氣地接了下來：“謝娘娘恩賞。”
皇后心情十分不錯，“近來可有公主的消息？”
秀秀搖頭：“阿姐這半年都沒有來信，應該是走得太遠了。半年前就聽說她和姐夫要出海，沒個一年半載的，應該回不來。”
皇后也就隨口一問，聽她這麼說，便道：“原來如此，也不知道他們下一趟回來，會帶些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秀秀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從宮中出來，已是下午。
慈恩醫館裡已經等着不少病人。
醫館裡並非只有她一個大夫，但不少病人都是奔着她來的，都在等她回來。
秀秀出現在醫館門口，那些病人便都紛紛起身朝她打招呼。
秀秀淺笑着朝她們點點頭，也顧不得換衣服，凈了手便開始看起診來。
這一忙，便是整整一下午。
等最後一個病人離開，天色已經黑透。
秀秀起身對女夥計們道：“關門吧。”
女夥計們手腳利落地收拾起來，秀秀轉身去了後院，那個小姑娘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回到後院的小院子里，秀秀用過晚飯後，並沒有急着去洗漱，而是拉着那小姑娘考校了一番。
這小姑娘名叫林靜，是林寒和柳芽的長女。這小丫頭竟然對醫術也十分感興趣，去年開始便跟在她身邊，由她親自傳授。
林靜資質不錯，秀秀結束考校後，摸了摸她的頭髮：“去休息吧。”
“師父也早些休息。”
雖是親姑倒，但兩人依舊以師徒相稱。
等林靜離開後，秀秀走到窗前，推開窗，看着天上的明月，怔怔出神。
五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