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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郭寒歸來,把郭凜和孫憲等人一舉拿下,掌控梁州大局後,郭炎也就放下心來,安心在後院養病。

不過,即便如此,他這病也依然未見好轉。

沒辦法,這次的重病是他多年來戎馬操勞所積攢下來的,早已深入骨髓,不是幾日休養,用些藥石就能解決的。

說句不好聽的,他能撐到現在,依然活着,已經算是不大不小的奇蹟了,想要痊癒,那就得要神仙來救。

正因如此,郭炎為了能多活些日子,一直都不管城中事,將一切都完全交託了出去,甚至都沒找過自己兒子。

所以,今日,郭炎突然讓人傳話,自然使得郭寒大為意外與重視,當即就拋下了一切,匆匆到後院見自己父親。

進入卧室,郭寒便瞧見另有一人已先自己一步候在父親床邊,正是宋齊雲。此時兩人還鄭重說著什麼,見他進來,才各自停下,宋齊雲更是朝他抱拳施禮:“少帥……”

“齊雲啊,自今日開始,你就叫他郭帥吧。少帥這稱謂放到軍中,終究缺了些該有的氣度。”郭炎低聲說道。

兩人都是一愣,隨即宋齊雲才低聲答應,又當了郭炎之面,再度稱呼郭寒:“見過郭帥!”

“父親,你這是……”郭寒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高興,雖然這是他多年來的願望。他有些不安地端詳父親:“您可是哪裡覺着不舒服嗎?”

郭帥的稱呼從來都只給一人,現在父親突然讓出來,難免不讓人為之多想。

就是宋齊雲,雖然照做了,臉上也有擔憂,不住在兩父子身上來回掃視。

郭炎自己倒是呵呵一笑:“你們不必擔心我,雖然這病是好不了了,但我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但即便如此,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做,該交出的東西,也得趁着我還能做主,都交與你……”

“父親……”郭寒心中一沉,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你也不用拿那些大話來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身體是個什麼情況,離死已然不遠。但是,我就是死,也不能就這樣纏綿病榻,跟那尋常之人一樣。而且,我還有遺憾未解呢。”

頓一下,郭炎才又拋出一個問題:“你們可知道,我郭炎這輩子有哪些遺憾嗎?”

一個最受他信重的兒子,一個如今最看重的將領,對這個問題,卻給不出答案,各自沉默。但他們心情卻更是發沉,總覺着郭炎是在做着最後的託孤安排。

郭炎也沒有讓他們回答的意思,似笑非笑道:“那些小的遺憾過去也就過去了,自然不必提。大的遺憾,卻有兩件。

“第一就是當初,我過於貪慕權勢,被那縱橫會的人所挾制,導致成為他們手中的一枚棋子,連你和沖兒的母親,都因此身死,還使得他……

“要是他沒有因此恨上我而離去,或許以你們兄弟二人的才幹能力,通力合作之下,必能保我梁州安泰,即便有今日之災,也足以應付過去。”

郭寒默然,對母親,他沒有什麼印象,對兄長郭沖,他的情緒就更複雜了。既有理解,也有憤恨,最終只能化作一聲嘆息:“父親,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大哥他既然選擇了為朝廷和皇帝做事,就讓他自己承擔一切後果。”

“是啊,人就得為自己所做過的一切承擔後果。”郭炎也是一嘆:“我的另一個遺憾就在於此了,或者說是過錯……我輕看了孫寧,以為成為漏網之魚的他會變成我手中一枚棋子,結果卻遭到了他的反噬。

“或許要是沒有這一出,就沒有今日的大越朝廷了,我們也不至於落得今日般的下場。”

“郭帥……太尉,此事其實也怪不得您。而且卑職以為,眼下咱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只要上下一心,梁州必然能保下來!”宋齊雲立刻開口道,郭寒也用力點頭,表示贊同。

但郭炎卻是一聲苦笑:“你這話自己真信嗎?眼下的局勢真還有挽回的餘地?在南陽已失,梁州全境皆已歸降的朝廷的情況下,我們還能保得住此城?

“就算你宋齊雲善於防守,可在人心軍心皆已渙散的不利情況下,你真有把握抵擋住數倍大軍,以及城中不知何時發生的變故嗎?”

一句話,就讓宋齊雲陷入了沉默,他知道,郭炎說的乃是實情。

“南陽城的失陷已經足夠決定戰局走向,更別提現在人心變化了。梁州,已不可能守得住。所以,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要聽仔細了,這是我們能否自救的唯一機會。”

見他說得如此鄭重,跟前兩人也都變了臉色,一副仔細聆聽的模樣。只是隨着郭炎把真正的想法道出後,兩人卻又面露驚容。

“我之前就曾提過,我們不該只死守梁州一地,既然難當朝廷大勢,那就只能選擇退往北邊,進入晉州,以圖將來。

“本以為這一切將會在半年內慢慢推進,可現在看來,我們的時間已然不多。一旦真等朝廷大軍殺到,我們梁州還能有幾分士氣,又能守上幾日?

“所以還不如早做打算,先讓幾個重要而可信之人帶一部分人馬去往晉州!”

說到最後,郭炎的目光停留在了面前二人身上:“你們兩個可願意擔起這份重任,先帶兩萬精銳去往晉州嗎?”

“父親……”

“太尉……”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然後又是一頓,由郭寒說道:“不可啊,要先一步離開這兒,也該由父親你走。由孩兒率我郭家子弟兵,守住梁州,為您和將士們多創造一些時間。”

宋齊雲也跟着說道:“卑職也以為該由太尉你帶兵先往,這兒就交給卑職。卑職別的能力平平,但論守城,卻還是有些把握的,總能為太尉多拖些時日!”

兩人都不是蠢人,很清楚若是留守梁州意味着什麼,自然不可能讓地位更高,且重病纏身的郭炎來做出這番犧牲了。

只是他們的說辭卻換來了郭炎的一聲斥責:“胡鬧!”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