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明月費力鑽過一叢灌木叢，來到那堆燃燒着的火堆前時，赫然發現火堆邊坐着三個人。其中兩個還是她的熟人。

那三人聽到動靜，紛紛抬頭望向這邊，明月和他們一打照面頓時愣住了。

三人中的玄衣男子看見明月先是一愣，繼而滿臉驚喜，他猛然站起身，一臉驚訝地問道：“小蝶？”他原本森冷的桃花眼中閃過極度的驚喜。

那人一身錦繡玄衣，孤決而森然地站立於燃燒的火堆旁，火焰跳躍，映襯得他膚白如美玉，黑髮凌空飛舞，五官俊俏妖冶，在夜色中彷彿遺世獨立的魔王，散發出冰冷刺骨的寒意和迷惑人心的魅惑。

“水顏夕？”明月驚訝地問道：“你、你怎麼在這兒？”

明月上下打量水顏夕，此時的水顏夕竟如此陌生，讓她有一種心驚膽戰的錯覺。

以前她所認識的水顏夕，妖艷招搖、風流倜儻、溫柔多情，一副典型的紈絝公子模樣。

自從水顏夕治療完頭疾之後，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而此時的水顏夕，似乎與明月上次看到的又不太一樣了。

此時的水顏夕包裹在錦緞玄衣之下，背影孤決、冷漠，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冷酷、陰森，看了竟讓人不寒而慄。

他雖然只是站在那裡，卻渾身透露出邪魅而又狂霸的氣勢，讓人看了忍不住止步

水顏夕的左邊站着一身黑袍的巫咸，右邊卻站着一位妙齡女郎。

那女郎二十多歲年紀，身着淺綠色紗裙，身材高挑火辣，前凸後翹，尖翹的下巴，細長的媚眼，膚色雪白，五官精緻，渾身散發出勾人心脾的妖艷氣質。

那女郎正用一雙毒蛇一樣的媚眼上下打量着明月，眼裡有着極度的震驚和愕然。

明月覺得妙齡女子看上去竟有一股熟悉感，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

到底在哪裡見過呢？明月想，難道是水顏夕眾多姬妾中的某一位？

巫咸對着那妙齡女郎介紹道：“這位是蜀山仙門明月長老，尊上的頭疾就是她幫忙治好的。”

巫咸似乎是在幫妙齡女子解惑，又似乎在澄清什麼。

妙齡女郎淡淡笑了笑，媚眼對着明月風情萬種地一掃，媚笑道：“你好，在下玉錦。”

妙齡女子說話的聲音粗啞，聽上去竟像男人的聲音。

這聲音聽着也很熟悉，明月頓時納悶起來。她腦海中猛然現出當初和水顏在魔鬼城中見到的玉錦神君，那個蛇妖。

這妙齡女子不但長得像玉錦神君，聲音也像極了，名字竟也是一樣，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明月心中疑惑，但並未多想，對着二人點了點頭。

水顏夕伸手打了個手勢，巫咸和女郎玉錦對視了一眼，兩人對着水顏夕極恭敬地鞠了一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明月疑惑地問道：“水顏夕，這玉錦長得很像我們之前在魔鬼城遇見的蛇妖啊，她是你的姬妾嗎？”

水顏夕面色有點不自然，淡淡道：“她是我的護衛。”

明月笑了笑道：“水顏夕，你的護衛也與眾不同啊。”

水顏夕見明月白色的衣裙上全是暗紅的血跡，手掌上還包紮着布條，臉色蒼白，披頭散髮，模樣甚是狼狽不堪，走過來扶着她的肩膀動容地問道：“小蝶，你哪裡受傷了？你沒事吧？ ”

明月一屁股坐在火堆邊，精疲力盡地搖搖頭道：“殺了幾十天妖獸，剛才又遇見了幾隻更大的，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它們給殺死。累死我了，就是很累，身體倒是沒什麼大礙。”

水顏夕鬆了一口氣，深情地望着她，大手伸過來握着她的小手，眼裡充滿了久別重逢的欣喜和痴迷：“小蝶，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明月尷尬地一笑，避開他火熱的目光，悄悄掙脫他的手，抬頭見火堆上正烤着一隻野羊，野羊烤得吱吱作響，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才發現自己此時又累又餓，渾身酸軟無力。

明月眼巴巴望着烤羊，又望望水顏夕，捂着餓得咕咕直叫的肚子，可憐又尷尬地問道：“水顏夕，我太累了，能在這裡休息一下嗎？”

這附近妖獸似乎很少，雖然她不怎麼喜歡水顏夕，但是兩個人在一起至少能夠照應一下。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再也打不動妖獸了，也無力再在危機四伏的密林中行走。

水顏夕展眉笑問道：“好，能再次見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想吃烤羊嗎？ ”

明月望着那隻滋滋滋冒着撲鼻香味的烤羊，拚命地點頭，嬌俏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她一個人奮戰了一日，早就餓得不行。

水顏夕對着她寵溺地一笑，掏出一把匕首，細心地從烤羊腿上割下幾塊好肉，放在旁邊早已備好的寬大樹葉上，又將樹葉挪在明月面前道：“你將就着吃點。”

水顏夕說著又掏出一個牛皮水袋放在明月面前道：“喝點水。”

“謝謝！”明月道了聲謝，先凈了凈手和臉，又喝了點水，便不客氣地大口吃起來。

她已經幾日沒有進食和休息，又斬殺了許多妖獸，早已餓得頭昏眼花、精疲力盡，野羊肉肉質鮮美滑\嫩，很是可口，明月吃得很香，也吃得一臉滿足。

雖然說修仙者可以辟穀不食，但是能吃點東西卻讓人感到安心和滿足。

水顏夕痴痴地望着身旁的少女，見她雖然衣衫狼狽，但容顏極美，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彷彿天上的星子般奪人心魄，靈氣逼人，精緻的容顏在火光下美得動人心魄。

他痴痴地望着她，臉上似喜似悲，彷彿陷入了遠久的回憶。

他記得前世時，他也和她也曾一起在森林裡烤過野羊。

那個時候她還是蘇小蝶，亦是二八韶華，善良又呆萌，他和她邊吃邊打鬧，她依偎在他的懷裡，兩人海誓山盟、甜蜜浪漫。

今生今世，她是明月，是鳳傾城的未婚妻，卻早已不記得他，對他疏離客套，只當他是一位普通的朋友，甚至連普通的朋友都不是。

只有那一張傾城絕世的熟悉容顏，依舊還是那麼美麗動人，他忘不了，也不想忘。

他心頭一痛，突然說道：“小蝶，前世我們也在一起烤過野羊的。你曾經對我說過，我做的烤肉是這世上最美味的東西，要吃一輩子我烤的肉。你可還記得？”

明月正吃得香，聽他這樣一說，頓覺食慾全無，嘴裡原本美味至極的烤羊肉也變得乏味起來，心中的愧疚之情無以言表。

她愧疚地想，都怪她手藝不精，未幫她將頭疾治療徹底，才讓他時不時地犯病，不知這毛病以後會不會加重？

水顏夕這個人除了私生活混亂點兒，似乎並無大錯，她不忍心打擊他，只好順着他的話說道：“水顏夕，對不起，前世的事我真的不記得了。你這烤得肉真的很好吃，謝謝。如今魔族重現，妖獸到處橫行，你這樣到處Q很危險的，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避一避的好。”

水顏夕幽深的桃花眼深深望着明月，見她還是那麼善良純潔，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幽幽地問道：“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明月真誠地說道：“水顏夕，我救過你兩次命了，我們一直是朋友啊，不是嗎？朋友之間互相關心很正常啊。”

水顏夕長嘆一聲，情緒無比低落地道：“至少還是朋友……滄海桑田，錯過便是幾生幾世，小蝶，難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么？”

明月頓時默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就連安慰的話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水顏夕又嘆息道：“何為正道？何為魔道？天下蒼生，都有生存的權利。只是成王敗寇罷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小蝶，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屠殺魔族的時候，他們也是生命呢？”

明月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說得似乎也有道理，頓時迷茫起來。天下蒼生都是生命，無論魔族和人族，都應該生存發展，不一定要相互殘殺。

明月想了半晌都想不明白，她只知道，如果她不殺妖獸，妖獸肯定會把她給殺了。

明月說道：“生命確實都有生存的權利，但是不能以此為借口去濫殺無辜，去妨礙別人的生存。”

水顏夕嘆息道：“小蝶，如果有一天，我將這天下送到你的面前，作為聘禮來迎娶你，可好？”

明月搖了搖頭道：“水顏夕，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對這天下一點都不感興趣。”

水顏夕固執地說道：“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都會捧來送給你，因為，我愛你，小蝶。”

明月只當他是開玩笑，或者臆想症又複發了，尷尬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水顏夕的臉上露出傷感的表情，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傷心之事，明月一時默然，估計他的臆想症又犯了，不知該說點什麼才能安慰他，氣氛頓時有點尷尬。

明月抱着自己的膝蓋望着燃燒的火苗，想起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柳青山生前曾說過，鳳傾城會到蓬萊仙島和他們這群弟子會合，不知他現在到了那裡了嗎？

還有那些與自己一起走散的蜀山弟子，他們現在可好？

韓如歌帶着的那一隊人，有沒有遇到大批的妖獸？他們現在都安全嗎？

明月坐在火堆邊想着心思，感覺到眼皮越來越沉重。

溫暖的火苗跳躍着，映在兩人的身上，更顯得四周靜悄悄的，有一絲清冷的涼意。

水顏夕見明月抱着膝蓋半天沒有動靜，他輕輕扶起她的小腦袋，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他取下身上的斗篷輕輕批在她的身上，挨着她身邊坐下來，緊緊環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緊緊摟在懷中，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水顏夕側頭深深地注視着她沉睡的容顏，心中頓時一陣恍惚，彷彿又回到了前世與她相伴的那些美好時光。

他的心中頓時充滿了幸福的感覺，望着她說道：“小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