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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南公部的審問室再次迎來了熟悉的老朋友。

陶存旭站在單面鏡後,薄唇緊緊抿着;手中那張蓋着京城公部紅章的執行文件彷彿有千斤重,壓着他連開口問一句的勇氣都沒有。

上面明令要求他借用地方給華蔚審訊所用,而審訊室里的所有談話都必須保密;連他,都沒有資格旁聽。

這種來自身份以及地位的威壓讓他莫名感覺到,這位華教授似乎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而無論他再怎麼追趕,都永遠追不上她的腳步。

被他深藏在遙遠記憶中的那份悸動,終歸還是歸還於過去;他掩下暗淡下去的眼眸,強迫自己選擇釋然。

偏生那孟霖這幾天被孟雨一口一個哥哥叫得五迷三道的,此時還傻呵呵地着跟陶存旭討論:“我聽說華小姐現在是京城公部的特聘顧問,本來我還不信的,後來我偷偷上了內網,誰知道華小姐的那份委任直接掛在公部的公號下面。”

他還神秘兮兮的湊近小聲說道:“而且華小姐似乎還是什麼教授……”

陶存旭神色一動:“你怎麼知道她姓華?”

而且這內網權限……已經透明到孟霖都能看到了?

陶存旭隱有所感,他最珍視的寶藏,好像要被世人發現了。

“……你不知道啊,老大。”孟霖摸了摸鼻子,怪不好意思地提醒道:“我之前在網上看到了一些言論,於是順手查了一下,然後就……”

一牆之隔的審訊室內,華蔚並不知道門外的兩人對她的身份進行了怎樣的猜測,此時她正看着沉默不語的嚴伯敬,神色冷冷。

“說!”傅明貞狠狠拍了一把桌子,“何瀟都和你承諾過什麼,你們這些年私下裡做了多少違法犯罪的事情!”

嚴伯敬垂着眼眸,雙手被緊緊銬住,手臂和腿間裹着厚厚的紗布;很顯然,他做完取彈殼的手術後就被關在這裡了。

經過重鳴隊的內鬼反水事件,上部雖然沒有明說,但私下裡還是對所有人的都保留了一分的戒心。

所以直接下了命令,讓華蔚一行人在抓到嚴伯敬的當下就迅速審問,不再給任何人可趁之機。

“幾個月前你還是個需要躲在賀湖背後求保護的小姑娘,今天就能坐在這裡和我拍桌子了。”嚴伯敬緩緩抬眼,唇邊掛起一抹淺笑,卻怎麼看怎麼蒼涼。

他直直看向傅明貞,眼底一片冷意:“連個30區都保護不了的小廢物,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審問我?你的知更鳥倒是比你爭氣,生生受了三日的折磨,連個屁都不放,最終失血過多而死。”

“小姑娘,還是回去和你母親多學幾年吧,不然等她死了,你又要依靠誰呢?”

這些話說得又狠又毒,直直插進了傅明貞的心口裡。

知更鳥的死成了她心裡的隱痛,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着她——是因為自己的無知無畏而害死了自己的部下。

如今被嚴伯敬再次提起,她更是氣得牙關緊咬,恨不得生吞了他!

她握緊拳頭惡狠狠看了嚴伯敬很久,最終還是理智佔據了上風;傅明貞深深吸了口氣,給華蔚留下一句‘你先自己審’,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審問室。

臨走時關門的那聲巨響無不昭示了她的怒氣有多重。

可偏偏罪魁禍首還雲淡風輕的在那端坐着,全然不像個要接受審判的罪人。

華蔚緩慢將手中文件翻了一頁,頭也不抬:“你有話不想讓她聽。”

這是篤定,不是疑問。

嚴伯敬抬起目光,頭一回正面直視了這個以一己之力毀掉了他整個一區的女人。

“你這麼聰明冷靜,難道不知道如果完美體能夠破譯成功,你得到的會比你現在與未來加起來的還要多。”

“時至今日,我都不明白你為什麼放棄掉那麼好的前途,寧願用生命的代價給司法部做誘餌,也不願意站在我們這邊。”

他口中的我們,自然是指何瀟那邊。

“前途?”藍色的文件夾被她隨意擱在桌面上,華蔚噙着幾分不達眼底的笑意,緩緩抬眼,迎上嚴伯敬的目光,蔥白指節輕輕點着,她緩聲開口,臉上卻滿是冷意:“既然今天我們在胥南的地盤上,那我也問問你,嚴博士。”

“當年你派人在暗中催眠了李平忠,讓他殺害了伍太太的父親——那位乞討老人的時候,內心是在想什麼?”

嚴伯敬驀然抿緊唇,沉默了下去。

“是因為他的小孫女被你手下的那群人口販賣組織綁架,又因為伍家勢大,公部因為壓力而派出了以往數倍的警力去追查,最終得以被成功打擊。”

“而你,也斷了最大的實驗體來源。”

她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冷眼瞧着臉色蒼白下去的嚴伯敬,出口的話更是毫不留情:“這些話都是那天在實驗室你和我說的,我想你應該沒忘。真巧,我也沒忘。”

“伍囡囡被拐走的時候才三歲,是個會穿着粉色公主裙躲在媽媽懷裡撒嬌的小娃娃。而被警方解救回來的伍囡囡,眼中只剩下了恐懼。她害怕一切粉色的東西,拒絕接受任何人的靠近;最後她更是親手摔碎了外祖父的遺照。”

為什麼呢?因為在那個幼小的她的心目中,是因為外祖父才導致她被拐賣,所以,她恨她的外祖父。

一個曾經溫馨的家庭,就這樣變得支離破碎,苦不堪言。

嚴伯敬是怎麼敢舔着臉,跟她說前途二字?

“我想問問嚴博士,如果假以時日,是你的女兒嚴微微處於這個險境,你當作何感想?”

話音落,審訊室內驀然一片靜寂,針落可聞。

過了良久,嚴伯敬長吐出一口氣,失了神似地望着天花板,低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的女兒。”

“哪怕,要殺了別人的女兒。”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然紅了眼眶,他張了張嘴,腦海里只剩下了那片過往:“最開始,一區用我妻子威脅我,我屈服了。後來,阿宛死了,他們又用我女兒威脅我,我也屈服了。”

“我這一生永遠都在讓步,但我不曾後悔。我知道我對不起很多人,我也知道我死千遍萬遍都不足以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