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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紀文軍,魯向陽又撥通了縣政法委書記袁磊的電話,請他到辦公室來一下。

袁磊退伍軍人出身,長得人高馬大。三年前從縣公安局長任上,升為政法委書記。

家在臨縣,在正豐工作十餘年,算是半個正豐人。

魯向陽請他坐下,吩咐辦公室主任王暢進來倒了茶。

魯向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樣的開門見山:

“袁書記,請你來,是想和你商量個事兒。”

袁磊欠着半個屁股,斜坐在沙發上,以使自己正好和魯向陽相對。

“魯書記您說。”

對於袁磊,魯向陽只是通過組織部門的簡歷有個大致的了解。

雖然是上下級,但由於不知道他在縣裡的具體立場,魯向陽在尊重他的同時,也想藉助眼前的事情,進行必要的試探。

“是這樣。這兩天我去溪嶺鎮調研考察,正好在東店村遇到一些事情,涉及到咱們公安系統的執法問題,想和你溝通一下。”

“魯書記,您太客氣了。有什麼指示您儘管說。如果是下面的人徇私枉法,胡作非為,我一定親自調查,嚴肅處理。”

聽魯向陽的口氣,袁磊已經意識到,書記此時找他,絕不是有什麼決策要和他商量。

以他對公安系統這些下屬的了解,保不準是哪個不長眼色的給他惹了禍。

果然,當魯向陽把在東店村所看到的一切,以及派出所所長秦江濤在園區和會議室里的所做所為說出來後,袁磊怒氣滿胸。

不等魯向陽說完,袁磊就插話道:“魯書記,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您是說您和陳常務在調研時,秦江濤竟膽敢當著您的面撒謊?”

“而且還為了超期拘留范社長找借口,您過問了他們還不肯釋放?”

魯向陽笑着點點頭:“你先別著急。這件事不能因為我過問了,就特殊對待。關鍵是看他們是否依法處置,是否符合規定的流程。”

“如果只是因為我過問,就大開綠燈,豈不是以權干涉司法公正?那我這個縣委書記就不稱職了。”

魯向陽這樣說,是對袁磊的進一步試探。

作為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在縣裡也有相當的影響力,常務會上也有一票。

他要通過多角度的測試,儘快了解袁磊的工作方式。

剛才,袁磊的反應可謂正常,所說的一番話既有尊重他的成分,也有試探的成分。目的在於看看魯書記是否是個過分注重自己權威的人。

如果是那種凡事以個人的好惡,或者喜歡耍弄權威的書記,就會給阿諛之徒以逢迎的機會。

而魯向陽之所以開誠布公,也是想看看秦江濤背後的依靠,到底到了哪個層次。

如果最終到了袁磊這兒,那對於自己下一步開展工作可是個大麻煩。

魯向陽繼續試探。

“如果僅僅是延期拘留,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認為有幾個環節需要袁書記引起重視。”

袁磊的國字型臉上,已經有些漲紅,魯書記說延期拘留都不算什麼事,說明後面還有更惡劣的。

作為正豐縣主管公檢法司的書記,下面出現了這麼多問題,被新書記一次調研就兜出底來,實在是沒有理由不臉紅。

他悶聲悶氣的說道:“魯書記您說,我記下來。”

說著,拿起魯向陽桌上的紙筆,準備記錄。

魯向陽等袁磊坐好,這才說道:

“首先,對於這種民事糾紛,處警的幹警應該怎樣對待?對於群眾反映的問題,是否應該認真考慮,還是找借口推脫,激化矛盾。”

“尤其關於打人的原因,已經反映到所長面前,是否應該無視?單純的就報案人所說的,追究打人者的責任,是否有失偏頗?”

“嗯,魯書記,我記下了。”

“其次,在調查這類糾紛的過程中,我們基層派出所的民警,是否應該嚴格按照有關流程,遵守有關規定,尤其是不能對當事人逼供誘供,更不能串通起來做假口供。”

“魯書記,他們竟然這麼干?”袁磊驚訝道。

魯向陽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說道:

“第三,縣局在接待群眾上訪和申請複議的窗口,職責到底是什麼,是否可以把複議申請打回派出所,由他們自行處理?”

“這樣一來,那還叫什麼上訴複議,還怎麼起到監督下級糾正錯誤的作用。”

“這樣的事情,在縣公安局接待窗口是偶發事件,還是長期存在。”

“如果不是偶發,其土壤是什麼,監管機制又是什麼,為什麼沒起到作用?”

袁磊鬢角都見汗了。

如果說,一個鎮的派出所出了點問題,還可以歸結為所長的個人素質和偶發過錯的話;在他眼皮底下的縣公安局,竟然也出現這樣的問題,他實在是無顏以對。

魯向陽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把最後一顆測試的子彈射出。

他道:“如果說以上這些,都是工作失誤,或者個別人的錯誤,還有情可原的話;那下面這個問題,還請袁書記親自過問一下。”

袁磊擦了一下鬢角的汗,說道:“魯書記您說。”

魯向陽看向袁磊道:“就在剛剛,我接到一個電話,反映縣公安局給范社長下了一個刑拘票,案由是故意傷害罪。”

“被傷害者和昨天是一個人,本來由鎮醫院診斷,不夠成傷害的標準,僅僅過了一天,為什麼就變成刑事案件了?”

“更值得袁書記注意的是,縣公安局立案的依據到底站不站得住腳,鎮派出所對此案為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說到這兒,魯向陽停頓了一下,最後說道:“以上就是這兩天來,我在下面調研看到和聽到的情況。”

“本來,我和向琰同志只是隨便走走看看,沒帶目的,也不是對咱們公安機關履行職責情況進行調研。”

“但恰恰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以上問題。所以,特意把你請來,想聽聽你對這些事情的意見。”

話一落地,袁磊站了起來。

“魯書記,請您原諒!出現以上問題,做為主管領導,我負有領導責任。”

“請您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徹查清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待。”

魯向陽攔住他說道:“別,袁書記,千萬別給我交待。”

“你要讓縣公安局給涉事當事人,給東店村村民,給全縣人民一個交待。”

“須知,人民公安為人民。人民將安全交給我們,寄予我們厚望,我們不能讓人民失望啊!”

袁磊連連點頭道:“魯書記,我一定把您的這句話,傳達到每個幹警。以此為契機,對全縣公安工作進行整頓教育,使公安執法工作有個新的局面。”

魯向陽頷首:“好,袁書記,這件事就說到這。順便和你通報一下。我已經讓達仁書記擬了個在全縣幹部隊伍中,開展整風肅紀活動的方案。”

“準備在新一屆常委會上請大家討論,請你提前做做準備,到時候,會上做個發言。”

袁磊趕緊道:“魯書記,太有必要了,我舉雙手贊成。常委會上我來打頭炮,堅決支持魯書記。”

魯向陽站起來,伸手與袁磊相握。

看着袁磊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魯向陽嘴角呈現出難得的弧度。

從剛才的一番交談中,魯向陽基本斷定,袁磊屬於中間騎牆派。

雖然與本土官員來往密切,但還沒完全融合到本土陣營里。

袁磊雖然在公安局長位置上做了四年,但繼任的縣公安局長白奇卻是土生土長的正豐人,在縣公安系統浸潤二十餘年,樹大根深,門吏眾多。

通過此次事件,在發揮政法委書記的作用同時,使騎牆派與本土派之間,形成一種相互制約的關係,這對於自己今後開展工作,有很大的積極作用。

更何況,這次縣公安系統暴露出來的問題,也必須得到解決。

處理完這兩件事,魯向陽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六點半了。

他想了想,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