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宏偉進了廚房的後門，就見平時忙碌的後廚冷冷清清，十分安靜。
只有粗加工間的幾位阿姨在摘着菜。
偌大的廚房裡，二十幾名戴着白色廚師帽，身穿廚師服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竊竊私語，或翻看着手機。
更有幾個小工模樣的，蹲在廚房的後門處在那吸煙。
見韶宏偉進來，那幾個吸煙的小工，立馬掐滅了煙，起身往裡面去了。
廚房裡不允許吸煙，這是明文規定的。
可見，廚房的這些人已經做好了和韶宏偉對抗的準備。
就連平日里見着領導總是面露幾分惶恐的小工，現在見了韶宏偉竟然連招呼都不打，還敢公然漠視吸煙罰款二百的規定。
韶宏偉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對抗程度，心裡已經有了數。
看起來，這些廚師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
這更堅定了韶宏偉換掉這批廚師的決心。
他盯着那幾個小工看了一眼，記住了他們的模樣。
每人二百的罰款是跑不了他們了。
迎面是粗加工間，韶宏偉進來時，三個阿姨抬起頭，看着他的眼神有幾分同情和無奈。
其中一個年紀五十幾歲的阿姨，對他使了個顏色，往廚房裡面努努嘴，示意他快去看看吧。
韶宏偉洒然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腳步並不停留，直奔裡面而來。
旁邊的洗碗間里，兩個阿姨正在洗碗機前整理着餐具。
見韶宏偉經過，抬頭向他打着招呼，隨即眼睛也是不安地看向廚房裡面。
韶宏偉臉上帶着笑，繼續往裡走。
沿着玻璃走廊，只見面點間五個廚師，或靠在面案處聊天，或坐在麵粉袋上發獃。
鹵水燒臘房裡，三個廚師正坐在烤爐前的馬紮上說話。
涼菜間的六人，也或坐或站，沒人幹活。
韶宏偉直接進了熱灶，見四個炒鍋，四個砧板，兩個打荷，以及三個小工，也都七扭八歪地地坐或站，沒有幹活。
見韶宏偉進來，沒人打招呼，就當他透明人一樣。
韶宏偉直奔廚房盡頭的廚師長室。
門開着，廚師長楊霖和主管陳浩正坐在桌前說話。
見韶宏偉進來，兩人倒是站了起來。
“韶主任。”兩人稱呼道。
“為什麼都不幹活？”韶宏偉抬手看了一下手錶，“都九點十分了，為什麼還不做餐前準備？”
陳浩剛要說話，楊霖偷偷踩了他的腳一下，搶先說道：
“韶主任，你來的正好，我倆正商量着怎麼向你報告呢？”
韶宏偉一聽，開始跟老子演戲？
好，來吧！
他眉毛一挑，問道：“報告什麼？”
楊霖道：“昨天你給大家開完會後，我個人覺得挺好的，也鼓足了勁頭想好好乾。”
“出來打工的，就是為了多掙錢，我也不想被別人拿走了奶酪不是。”
陳浩一聽楊霖這樣說，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這是要在韶宏偉面前裝好人，把責任推給手下的弟兄們，和下面的人演個雙簧。
就在一旁幫腔道：“是啊，我和楊廚想的是一樣的，想好好乾。”
韶宏偉語氣嚴厲地問道：“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楊霖一臉為難地道：“我估計是昨天他們回去一想，也可能在宿舍核計了，我和陳浩也不知道。因為我倆單獨住着，不和他們住在一起，具體情況不了解。”
他這樣說，自然是想把兩人先撇清楚。
“結果，今天一上班，他們就來找我倆，集體提出辭職，都不幹了。”
“韶主任，你看，這是他們的辭職報告。”
說著，楊霖拿起桌上的一摞子辭職報告，遞給韶宏偉。
韶宏偉並沒接，他知道，那都是楊霖在做戲。
這種東西，隨時寫都可以，糊弄小孩子的。
就冷冷地問道：“你們兩個，知道關於辭職的規定吧？”
韶宏偉並不想跟他們多廢話，直接硬剛。
“知道啊，提前一個月申請。可這幫傢伙說，他們一天也不想幹了。”
“而且，好像每個人都有一大堆理由。什麼家裡有人住院了，老家房子被水沖了，女朋友跟老闆跑了，理由五花八門。”
陳浩也在一旁道：“我倆剛上班，他們就一起跑進來，遞給我們這一堆辭職報告，說他們寧肯被罰點錢，也想今天就走。”
“我倆好說歹說，這幫傢伙就是不聽。”
“鬧得我倆一時也沒了主意，正在這商量怎麼向你報告呢。”
韶宏偉在心裡直冷笑，問道：
“下面這些人，不都是跟着你倆乾的嗎？怎麼你倆都說不聽他們？”
楊霖臉上一副為難的神色道：“下面這些人哪的都有，我們也是有活了，臨時找他們來的。平時還可以，但今天無論如何也說不聽他們。”
說著話時，韶宏偉聞到屋子裡有酒氣，就知道兩人昨晚肯定沒少喝。
此時，身後已經漸漸圍攏了十幾名廚師，想看看他們的老大怎樣難為昨天在講台上牛氣哄哄的韶宏偉。
韶宏偉看見這個架勢，又見楊、陳二人在自己面前演苦肉計，並不打算戳破。
對於準備撤換的人，跟他們費太多的話已經沒什麼意義。
轉頭看了看身後圍上來的廚師，回過頭來，對楊霖和陳浩道：
“你們兩個是廚房的管理者，應該懂得管理的規矩，也知道我們食堂的規章制度。”
“下面的員工有什麼意見，可以通過正常的渠道反映。由我來給大家協調解決。”
身後的廚師里早有一個聲音嚷道：“我們不想考核。”
另一個聲音也嚷道：“我們還想像以前一樣，以前就挺好的。”
人群中紛紛叫嚷道：“是啊，我們不想改變。”
“考核，太難了，誰知道那些人想吃什麼，到時候找我們麻煩怎麼辦？”
楊霖和陳浩見手下人配合得這樣好，嘴角都忍不住露出難以掩飾的得意的笑來。
韶宏偉瞥了兩人一眼，轉回身，面對着廚師，大聲說道：
“大家今天不幹活，是因為對我昨天開會宣布的事情有意見，對嗎？”
“對，就是有意見。”
下面的廚師，在他們的兩位老大面前，又仗着人多勢眾，顯然並不把韶宏偉放在眼裡，也根本沒有平時的害怕之說，紛紛嚷道。
韶宏偉知道，這些廚師已經是鐵了心跟着楊霖和陳浩跑了。
就像柏美奚說得那樣，他們是一個團體，是廚師的江湖。
憑着韶宏偉剛來，還沒建立起來的僅有的那點位置帶來的威信，根本無法壓制他們。
更何況，他們是擺明了今天要和自己作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