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琉璃啊……」
同一聲惋嘆,
同一片夜空下,
隔着1000多公里的直線距離,
同一時間響起。
一在魔都,
一在粵省。
……
粵省。
與八閩毗鄰,有一個古老村落。
村落皆木屋,
不舉火,不見炊煙,
每逢飯點前,才有婦人到村外起火造飯。
舉村上下,世代木工為業,多出大匠。
他們舊姓「公輸」,後以「魯」為姓,魯班的魯。
在國內因為特定的歷史原因,木匠魯村寂寂無名,在南洋的漢人大族中,卻是赫赫有名。
他們的莊園、豪宅,多是從魯村請人去營造,防的就是嫉妒他們財富的南洋土著們請降頭師,對他們用玄門手段。
當代木匠魯村的村長、族長,
便是魯班術大師——老木匠。
把時間往回倒上十來分鐘,
老木匠坐在搖椅上,砸吧砸吧地嘬着長長地煙杆子,時不時吐出一口煙霧,瀰漫半個院子。
整個木匠魯村,只有老木匠一人有資格點火抽煙,平時族人要找他,循着味兒就能找到。
老木匠對面,一個老瞎子正在打電話。
老木匠不耐煩地瞪了好幾眼,
老瞎子才笑眯眯地掛斷了電話,說道:「老木匠,又有老朋友要過來搭夥了。」
老木匠眉頭一揚,如兩把銼刀,不滿道:「差不多得了啊,你們當老子這裡是養老院啊。」
說完,他好奇地問:「是哪個老朋友?」
燕別故道:「老烏龜。」
「他捨得那些富豪朋友,願意從龜殼裡鑽出來了?」
老木匠明顯對龍王爺嗤之以鼻。
燕別故笑着指着自己鼻子:「我怎麼來的,他就是怎麼來的。」
老木匠一愣:「老烏龜也是跑路的?」
「嗯,本來是明天的機票,我還打算讓你派人去白雲機場接一下呢。
現在不用了,連夜驅車出魔都,
我給了定位,讓他自己開過來吧。」
燕別故在手機上一陣操作,把定位發了過去。
老木匠對燕別故「瞎是瞎,不影響刷手機」這一點早就見怪不怪了,奇道:「他也得罪魔都琉璃了?」
燕別故先聲明:「我可沒得罪她,只是在魔都獃著氣悶,出來散散心。」
「呵呵~」
老木匠冷笑:「你們呀,真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一個小丫頭片子,至於嘛。」
他剛才跟哇塞哥視頻的時候,只因哇塞哥提到了「魔都琉璃」,
一旁的老瞎子就坐不住了,才有了視頻中老木匠多問了一句。
燕別故一改往日脾氣,居然沒有再爭執,而是笑着道:「老烏龜就是不信邪啊,被那些有錢人捧得久了,還真當自己是龍王了。」
「他做什麼了?」
「布了一枚棋子,想去試探一下魔都琉璃。」
「然後呢?」
「棋子沒了。」
燕別故說著,用空洞洞的眼睛對着老木匠,就一直看,直勾勾的。
老木匠渾身發毛,搓着胳膊不滿道:「你看***嘛?有老子啥事啊。」
「本來是沒你啥事的。」
燕別故幽幽地道:「只是在魔都琉璃下手前,你出手把老烏龜的棋子給掐死了而已。」
「什麼?」
老木匠眼睛都瞪大了:「這麼巧?」
「巧?」燕別故冷笑:「你信這世上有巧合?」
老木匠不吭聲了,坐在躺椅上,抬頭看天。
方圓上百公里,只有他們木匠魯村,連個鄉鎮都沒有,自然更不會有什麼燈光污染。
頭頂上的夜空星羅棋布,無數的繁星璀璨耀眼,像是無數雙眼睛在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老木匠收回目光,嘟囔了兩聲,悶悶地抽旱煙,不吭聲了。
好半天,他才小聲道:「老瞎子,我這算撈過界嗎?礙事了?」
「算不算得罪了她?」
燕別故斜睨了他一眼,配上空洞洞的眼眶,侮辱意味十足:「小丫頭片子,你在意什麼,得罪就得罪了嘛。」
老木匠冷哼一聲,挺起胸膛,一揮煙杆子,喝道:「老瞎子,你還真別激老子。」
「你以為老子會怕?」
老木匠深吸了一口煙,用力地吐出,煙氣不散,瀰漫出了院子:「來人吶!」
幾秒鐘後,院門推開,一個粗手大腳的壯漢走了進來,恭敬地鞠躬:「老祖宗。」
「你馬上出發,去趟魔都,給老子辦件事。」
「好的老祖宗,是什麼事?」
燕別故眉頭一皺,道:「老木匠,你想清楚了?」
老木匠鬚髮皆張,喝道:「老子想得很清楚。」
他看向壯漢,冷哼一聲:「你去魔都,只要做一件事……」
「老祖宗您吩咐!」
「……送禮!」
壯漢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哈哈哈哈~~~」
老瞎子在躺椅上笑得差點沒摔下去。
老木匠被他笑得羞惱,呸了一口道:「老瞎子,你笑毛啊,沒聽說過一句話嗎?」
「願聞其詳。」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沒錯了,說的就是老子!!」
燕別故:「……」
壯漢離去後,
燕別故和老木匠鬥雞般對視了一會兒,齊齊沒了勁頭,露出老態,靠在躺椅上惋嘆:
「魔都琉璃啊……」
……
「琉璃啊……」
「快點,再快點。」
「不對勁呀!」
劉璃整個上半身幾乎貼在了重型機車的車把手上,什麼是遵守交通規則,什麼超速是不對的……
盡數被她拋諸腦後。
劉璃這會兒簡直不叫開車,得叫貼地飛行!
原因就在於她頭頂上只有自個兒能看見的活點地圖。
星火勾勒出的魔都地圖上,代表着「便當小倉鼠」的光點,在飛速地黯淡下去。
就像是生命燃成的燭火,在風中搖曳,在漸漸熄滅。
便當小倉鼠,她,要死了!
「什麼情況?」
「那小子不是涼涼了嗎?」
劉璃對此確信不疑。
早在她跟鄭天養分開後,開出不到一公里路,「叮」地一聲系統提示就響起了。
「已關注客戶——I這個也很哇塞(整活主播),死亡。」
「登記生效。」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可隨機抽取客戶執念,轉化為紀念品,是否抽取?」
「是/否?」
系統升級後,一些變化不住地出現。
現在抽取紀念品並不是自動抽取,而是可以選擇任意時間。
人命關天,
劉璃暫
時沒心情抽取,生怕心情影響了運氣,抽出啥奇葩,倒把自己氣出個好歹。
有了系統背書,劉璃當然確定哇塞哥絕對是死定了。
「總不能是真有同夥吧?」
劉璃感受了一下身後是戰鬥民族怪力少女的存在,略略安心。
終於,
趕在光點熄滅前,
代表劉璃和代表便當小倉鼠的光點,重合在了一起。
「到了?」
「這是哪?」
劉璃停下車,四顧茫然。
這裡顯然是魔都郊區的郊區,位置在金山再過去挺遠的。
前方似乎是一個什麼廠子,右邊有一個小村子。
全都寂靜無聲,亦無燈光。
劉璃皺着眉頭,再看了一眼活點地圖上的光點。
代表便當小倉鼠的那個光點,比之前更暗了一些,
微弱到幾乎不可見。
「怎麼辦?耽擱不起了,前面,還是右邊?」
劉璃咬着指甲,對娃娃道:「娃娃,打給允兒,問我們所在地方周邊都有什麼?」
「好的老闆,我一直有開「共享實時位置」。」
娃娃一個電話打過去,不到五秒鐘,開了免提的手機里傳出了允兒的聲音:
「老闆,你附近有一個村子,村裡基本都是老人。」
「還有一個廠子,是飼養屠宰一體的養豬場,做的是出口生意。」
「在豬肉價最高的那年,養豬場被人用無人機投了染豬瘟的死豬肉,整個養豬場的豬全死光了,老闆破產跑路了。」
劉璃聽得直皺眉頭,好不容易等允兒說完,她連忙問道:「沒了?」
「沒了!」電話里傳來允兒歉意的聲音。
這一時半會兒,
並不足以判斷出便當小倉鼠的位置,
可時間已經不等人了。
突然——
劉璃敲了一下頭盔,猛地一擰油門,連路都不找,門都不開,駕駛着重型機車徑直衝着養豬場的大門撞了上去……
……
一處集裝箱般的密閉空間里,
寒氣瀰漫,
地面上隱約可見粉紅色的冰,
像極了北方冬天地面上的臟冰,只是髒了冰的不是污垢,而是——血!
密閉空間里有一個人,她雙手被捆着向上吊起,身上只穿着單薄的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膚全被凍得青紫。
「救我……」
「誰來……救救我……」
她感覺自己在聲嘶力竭地哭喊,
其實聲音低如蚊蚋,
就算是有人把耳朵貼在她唇邊,怕是也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便當小倉鼠被吊在這裡,足足過了24個小時。
開始還會恐懼、飢渴,
到後來只覺得寒冷,衣服、皮肉,連帶內臟骨頭要被凍成硬邦邦一整塊的冷,
才剛剛開始,便當小倉鼠又不覺得冷了,
她覺得好熱,熱得想脫衣服。
要不是她的雙手被捆綁着,早就熱得把衣服都***了。.
便當小倉鼠並不懂得,人在凍死之前的彌留中,並不會覺得寒冷,反而會覺得熱。
就像,
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根根的划著火柴,感受到了溫暖。
其實哪是火柴的溫暖啊,分明是凍死前的奇熱。
「好熱啊……」
便當小倉鼠意識愈發地模糊,熱到像是午後,她坐在公園椅上,面前是擺着的便
當卻熱得沒有食慾。
她用手遮擋着眼睛,不去看刺眼的正午太陽,興許是陽光太過耀眼,她恍惚了一下,看到了一個周身鑲着金邊的女人。
「是魔都琉璃啊……」
「琉璃,救,救我啊……」
便當小倉鼠忽然意識到,她這是生出幻覺了,她這是要死了。
就在她恐懼絕望到跌入深淵的時候,
一個溫暖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好的。」
「我來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