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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台吉在繼承了蒙古可汗的位置後,立刻向大明朝廷上表,請求繼承父親順義王的稱號。

順義王是俺達汗從明廷手裡接受的冊封,在俺達汗在世的時候,很少會稱呼自己順義王,因為他認為這是一種侮辱,只是自己暫時向明廷求和的產物。

但是黃台吉在三娘子的勸說下,已經知道如今的時代變了。

火槍和大炮取代了馬和弓箭,一座一百多人駐守的棱堡,就能應對上千騎兵。

如果說在鐵器時代,農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各有利弊,甚至在有時候游牧民族比農耕民族戰鬥力更強。

因為在鐵器時代,兩個民族的生產力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可是到了工業化的時代,游牧民族就被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農耕民族轉化為工業化的速度太恐怖了,工坊製造的商品和武器,將游牧民族打的節節敗退。

黃台吉認識到了這一點,他要求板升的貴族們稱呼他為順義王,去除父親給自己上的各種尊號,又派遣使者向明廷討要冊封。

緊接着黃台吉又以草原的傳統,迎娶了俺達汗的妻子三娘子。

收繼婚也算是草原的傳統,這種婚俗就是父親死了兒子迎娶父親的妻妾,兄長死了弟弟迎娶兄長的妻妾。

三娘子立刻接受了黃台吉的求婚,再次成為蒙古可汗的妻子。

而這一次蒙古順義王又頒布了命令,由王妃三娘子全面負責草原上的民政。

一切都在順利的交接,禁酒令已經頒布,按照順義王的命令,只要在草原上販賣出售一瓶酒就是重罪,凡是販賣酒的商人被人舉報,他的家產一半會被充公,另外一半則會被獎勵給舉報的人。

但是在如何對待藏地佛教的問題上,順義王和三娘子產生了分歧。

順義王說道:“這些妖僧蠱惑了我的父親,也蠱惑了草原上的勇士,必須要將他們從草原上剷除!”

三娘子立刻表示了反對說道:“王,僧侶來到了草原,就算是他們被驅趕離開,但是藏地佛教已經扎進了草原。”

三娘子同樣不喜歡藏地佛教,可是她見過那些狂熱的牧民,知道信仰和酒精不一樣,不是一道命令可以強行禁止的。

三娘子也同樣知道,信仰這東西,總是需要的,如果不是藏地佛教,下一次來的可能就是更極端的宗教了。

就比如當年漢人來到草原,白蓮教也迅速傳播開,甚至一些蒙古部落整個部落都信仰了白蓮教。

後來還是俺達汗當機立斷,斬殺了好幾個白蓮教的高層,將他們的腦袋吊在板升城上,這才讓牧民不再信仰白蓮教。

順義王皺眉說道:“那要放任這些僧人嗎?”

三娘子說到:“索南加措在我們手裡,藏地佛教反而會成為我們的助力。”

“首先禁止民間僧侶私自受戒,要成為僧侶必須要在板升城的寺院中學習兩年,經過可汗王庭的冊封才能成為正式的僧侶,未經冊封的僧人私自傳教,就要被當做妖人殺死。”

順義王連連點頭,隔壁明廷和東南都是這麼乾的,用專門的機構管理僧道,限制僧道的數量,將僧道的任命控制在官府的手裡。

三娘子又說道:“以索南加措的名字頒布戒律,凡是無法遵守戒律的僧侶,都要驅逐出草原。”

順義王點點頭,這也是中原那邊的做法,通過戒律來約束僧道。

三娘子繼續說道:“最後就是供奉了,我們以索南加措的名義頒布戒律,禁止僧侶接受黃金白銀的供奉,要捐贈只能捐贈實物,只要進貢自己力所能及的東西,就能得到佛法的庇護。”

順義王想了想,也只能點頭答應下來。

他本身對於佛法也並不是非常抵觸,索南加措確實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高僧。

索南加措自身的道德水平很高,進入草原以來從不奢靡享受,到現在也就住在一個普通的帳篷中。

順義王跟着俺達汗的時候也聽索南加措講過佛法,他同樣也對索南加措講述的那個死後世界很感興趣。

而且順義王也很清楚,在自己父親的大力推動下,佛法已經深入到了草原。

如果再來一次滅佛運動,那樣的分裂和動蕩,是草原上承擔不起的。

三娘子這麼說了,順義王就順水推舟,同時將索南加措釋放了。

索南加措被不彥台吉的毒匕首刺傷,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健康,在順義王看來這也是佛法的神奇。

聽完了順義王的要求,索南加措幾乎是瞬間就答應了下來。

甚至索南加措還同意派出自己的親傳弟子,去考較各部落僧人的學問和能力,宣傳順義王敕令和戒律,將不遵守戒律的僧侶驅逐出去。就在新任順義王和王妃三娘子,都認為自己對草原上的改革,能夠讓草原越來越好的時候。

酒確實從草原上的集市消失了。

按照王庭的敕令,那些敢於公開販賣酒的人都被舉報,一些來不及轉向的商人甚至因此被劫掠。

情況似乎真的向三娘子預料的方向在好轉。

但是烈酒已經在草原上紮根,那些已經成癮的酒鬼依然願意費一切去購買烈酒。

只要這樣的需求還在,那自然有人會來滿足他們的需求。

而生產烈酒的是明廷的商人,他們並不需要遵守順義王的敕令,而且大明和草原漫長的邊境線,也成了根本無法禁絕的走私通道。

歷史宛若輪迴一樣,這條漫長的國境線曾經是俺達汗南下入侵的方便之門,如今成了烈酒向草原走私的方便之門。

一箱子一箱子的烈酒,被運送到了漫長的走私邊境上。

當公開的禁令開始禁酒之後,酒也迅速從一個正常的產業,一個可以徵收到賦稅的產業,變成了地下的黑色產業。

這時候,整個草原的酒類販賣邏輯就完全變了。

在聽到了板升城的巨大變化後,俞大猷找到了陸二。(前文勘誤,京師情報站站長是陸二的弟子陸添壽)

陸二有些激動的說道:“城主?我們要趁機進攻板升城嗎?”

俞大猷卻搖頭說道:“不需要,現在還不是草原秩序最亂的時候,也不是馬牛羊最肥的時候,等到今年秋天過了再動手。”

陸二疑惑的說道:“這黃台吉和三娘子勵精圖治,比那俺達汗要好很多,有他們執政,等到秋天草原上恢復了元氣,我們豈不是更麻煩?”

俞大猷搖頭說道:“三娘子的出發點是好的,她也確實是為了草原的未來,可是她對政治想的太簡單了。”

俞大猷說道:“大都督給我寄來的書你看了嗎?”

陸二頭疼的說道:“我就是個錦衣衛世襲軍戶出身,大都督的那些書太複雜了,字我都認識,但是一句話都看不懂。”

俞大猷哈哈一笑,陸二從來不掩飾自己的短板,但是他在情報業務上能力非常出眾,是如今五原城的二把手。

但是政治上的事情就不能依靠陸二了,俞大猷如今又要管軍又要管民政,他多次通過京師情報站向蘇澤寫信抱怨,希望能夠從東南派遣一位民政上的人才,來輔助自己管理五原城。

現在俞大猷也只能勉強撐下去。

他說道:“大都督說了,開卷有益,這些道理我原本也不懂,但是現在看了書懂了。”

“酒這種東西,就算是官方禁止了,也會迅速流入地下,而變成暴利團體崛起的財富。”

“禁酒令不僅僅不會讓草原變得更安定,反而會讓草原更加分裂。”

陸二還是有些不理解。

俞大猷說道:“首先就是這個告發令了,只要告發售賣酒的商人,就能得到一半的家產,這種告發必然會從普通的禁酒令,逐步變成一種迫害合法商人的手段。”

“陸站長,你也在街頭廝混過,無賴混混將違禁品藏在老實商人的家裡,然後告發要挾的事情在街頭也是很常見的吧?”

陸二連忙點頭,這一套在京師的幫會中就是常用的手段,甚至這一套從漢代就有了。

“這種告發令只會造成草原上的混亂,將更多正常的商人驅逐出草原。”

“但是商業已經滲透到草原中,牧民需要商人收走他們的羊毛和皮毛,需要商人帶來生活必需品,等到正常的守法商人離開,剩下的就是能夠威懾普通壞人,比無賴混混更壞的匪幫了。”

陸二點點頭。

“走私酒的利潤大,而禁酒令也讓官府無法從酒類貿易中抽稅,這些利潤也就會流入到匪幫手裡。”

“而如今草原上的破產者越來越多,匪幫需要的人手也有來源。”

“有錢又有人的匪幫崛起,只會讓草原更混亂,只會讓草原更衰落。”

陸二想了想說道:“城主,要我潛入板升城嗎?”

俞大猷搖頭說道:“這些事情不需要我們推動就會發生,而且會比你我預測的更快,這些秩序必然會有人佔據。”

“我們只需要奴隸發展,靜觀其變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