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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那紙人紙衣服下面,竟然穿着我穿過的真衣服。

我爺自從種了那幾棵樹之後,給我買衣服買的特別頻,隔三差五就給我換一身。那些換下來的衣服也不知道被他弄到哪兒去了。

原來,全都穿到紙人身上了。

我爺這人總是奇奇怪怪的,這又是弄的哪一出啊?

我繞着紙人看了半天,越看越覺好玩,一時間起了玩心。

別看我爺是干白事兒的,卻沒教過我怎麼給人出殯。按他的話說,出殯那事兒是個人就能幹,要教我也得教你些真玩意。

小孩的心思就是,越沒試過的東西,就越想試試。

反正,我爺出白事兒那套路子,我也看着過。

要不,我給紙人開個光得了?

我玩心一起就再也收不住了,把油燈、白酒翻出來,像模像樣的擺在紙人邊上。學着我爺的樣子,手指頭沾酒在油燈的火光上一划,口中念叨着:“起手不開燈火光,燈火原來不久長。”

“起手要開日月光,日月輪換照四方。”

我又沾着白酒往紙人頭頂,五官,手腳上依次點了下去。

“開頭光,頭頂虛空大法王。”

“開眼光,……”

“開耳光,……”

“開嘴光,……”

“開手光,手拿紅纓殺鬼槍,殺得邪鬼走慌慌。”

“開腳光,騰雲駕霧上天堂。”

“開……”

我念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忽然忘了紙人是不是得開心光了。

我記得,我爺給死人開光的時候,得開心光。

那紙人呢?

我想不起來,我爺究竟給沒給紙人開心光,就覺着反正是開光,多開總比少開強,手指頭往紙人心口上一點,念了一句給死人開光的口訣:“開心光,心竅通明亮堂堂。”

我往回一收手指,馬上調轉了左手上的酒瓶子,把酒全都倒在了地上。

這時候,炕上的那盞油燈上的火苗子一下子串起來半尺多高,火光也變成了墨綠的顏色。

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那個剛開了光的紙人就從炕上站了起來,臉對臉的跟我碰在了一起。

我只覺得,眼前一黑之後,馬上又是一亮,我卻看見自己倒在了地上。

我一下就慌了,想要伸手去拽地上的人,沒想到伸出來的卻是一雙紙紮的手。

我成紙人了?

我這才想起來,紙人會吸魂兒的傳說。

以前,我從別人那裡聽說,如果紙人通了靈,就能活過來把別人的魂兒給吸了,跟那人調換身體。

紙人換了身子之後,就能動手把自己原來的紙身子給燒了,被紙人吸走的魂兒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剛才不是在給紙人開光,難道是讓他通靈了?

我眼看着自己倒在地上的身子動了兩下像是要往起爬,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就在我嚇得直打冷戰的工夫,耳朵里卻忽然聽見有個女人在說話:“你別跟他換身子,等他爺回來,你就死定了。把他帶我這兒來,我能救你。”

那個女人是在跟我說話?

不對,她是在跟通靈的紙人說話。

我眼看自己的身子從地上坐了起來,低着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噗通”一聲又倒了回去,七竅里緊跟着飄出一股白霧,直奔着我這邊撲了過來。

我的眼睛還能看見東西,手腳卻全都不聽使喚,蹦蹦躂躂的往外面跑。

我心裡像是明鏡似的,我沒有打算往起蹦,那是因為我成了紙人之後身子太輕了,往出一跑就像是蹦起來一樣。

紙人剛推開我家前門,身子就像是被我家門前種的六棵楊樹給頂住了一樣,不管怎麼走都出去不說,身上還像是被火烤的一樣難受。

紙人頓了一下之後,鉚足了勁兒往白楊樹中間的空隙上蹦了過去。

我眼看着紙人蹦到了離地一米多高的地方,身子往一傾,直奔着兩棵樹中間的空隙撲了過去。

紙人的雙手就要越過楊樹邊緣的時候,卻像是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牆壁,整個人都被反彈了回來,摔在地上亂滾了幾圈才爬起來。

紙人被氣得原地亂蹦,我也安心了不少,只要能堅持到我爺回來,他肯定有辦法救我!

我那心還沒放下來,就又聽見有人說:“回去,抱着他的身子,從後門走。”

紙人幾下就竄進了屋裡,把我的身子給抱了起來,一步步往後門挪。

紙人抱着我身子的時候,我還能感覺到自己在喘氣,說明我還沒死。

那時候,我也沒工夫去想怎麼才能把身體換回來了,眼睜睜的看着他抱着我往後門跑。

紙人剛到門口,我家後面柳樹條子就是一陣沙沙亂響,晃動的柳樹條子,就像是要往紙人身上抽似的,在半空里晃蕩,卻沒有一根往我身上碰。

紙人抱着我的身子從柳樹中間挪出來之後,把我的身子往地上一扔,三步一跳往村子外面跑。

紙人走的那條道,我越看越熟悉,那不是往我媽墳地去嗎?

沒過一會兒的工夫,我就遠遠看見了我母親的墳塋。

我沒想到的是,墳塋前面竟然站着一個全身大紅的女人。

我敢肯定,我是頭一次見着那個女人,可我對她卻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恐懼。

我打眼看見對方就想往回跑,可我的兩隻腳根本就不聽我使喚,一個勁兒往她身邊挪。

那個女人呵呵冷笑道:“原來,元開山一直在拿紙人往陰間充數啊!我說,怎麼這麼多年還找不着你。”

“你自己作死,就別怨我了。”那個女人冷笑間向我伸出了手來。

我眼看着女人蒼白如紙的手指慢慢往我面前伸過來時,我爺的聲音也在我背後傳了過來:“你的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那個女人被嚇得往後一縮身子,我爺也停在遠處不動了:“誰敢碰我元開山的孫子,我就敢碰他祖宗。”

“我就站在這兒,你碰他一下試試?”

那個女人咬着牙道:“元開山,你孫子還不到十二,你也沒準備好幫他擋災吧?”

“把你孫子給我,他還有條活路,落在那些人手裡,他只有死路一條。”

“我給三天時間考慮,希望三天以後,你還能這麼硬氣。”

那個女人冷笑之間,一步步往我母親的墳里退了過去,身形就像是一點點的沉進了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