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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在激戰中,武蒼霓的思緒不自覺地飛馳,回想到百族大戰時,組隊抗擊天階強人的經驗。

封神戰後,神魔封斷,六年來再無新進者邁入天階,各大勢力將現有的天階高高供起,當成人間神明一樣在拜,余者只能仰望,覺得升天路難,那些踏在天階上的強人,神聖不可侵犯,是絕不可能戰勝的對象。

但對於待過碎星團的倖存者,天階……並沒有那麼高不可攀。

事實上,天階分九重,強弱高下有若雲泥,高位的天階確實恐怖,那些主神級的存在,匪夷所思,總是壓得碎星者屁滾尿流,喘不過氣來,更別說還有那些在天階頂上的大能,但……那些低位的、初踏足天階的,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連天階為何強大都搞不清楚的笨蛋,就算踏上去了又如何?不過是給後來者墊腳的。’

那個人,曾對團員們這麼說過,如果沒有實績,這話聽來就只是嘩眾取寵的胡言,但他用連串成績證明,這些話不是妄想,天階雖然強,卻絕不是不可戰勝,甚至,修練某些特殊功法,地階時就能提前擁有天階特徵。

四大武神中,韋士筆踏足地階時,神魂異常凝練,提前結成元神,結合了一部分的法相,直接成了半步天階;尚蓋勇在地階就開闢了體內世界,能短暫導引一界之力……這兩人,都是提前擁有天階特徵,更憑此壓平同境界,力抗天階存在。

自己與他們並肩戰鬥,累積了不少經驗,眼界、見識都不是悶頭苦練的武者能比,如果不是因為這六年來諸事繁忙,分心太多,耽擱了修行,不殺之誡的持練也受到拖累,豈會讓不老仙搶在自己前頭去衝擊天階?

恐怕……自己這些年真是繞了彎路,如果早點收拾心情,衝擊天階,去擁有強絕實力來鎮壓一切,今時今日,局面會簡單得多……

短暫的分神後,回歸於眼前戰局,托爾斯基的猛攻,拔樹翻地,將周圍破壞得一塌糊塗,大地更被穢氣汙染,不住冒出黑紅污血,鬼影幢幢,如似身在九幽魔獄中,難找到落腳的地方。

騶牙翻飛,力抗一個等級差距下的余勁衝擊,這件寶兵是加入碎星團後獲得,雖是寶兵,卻勾連天地法則,有成長為神兵的可能,所對應的法則,就是天地仁心,當前所加持的不殺之誡,就是修行的關鍵,雖然還未圓滿,卻已有不凡威能。

仁者不屈,平時不顯,惟遇邪祟汙穢而自光,照耀世間,武蒼霓仁刀舞出一道道燦爛光芒,抗衡着黑紅穢氣沾染,恍若化身一抹流螢,在托爾斯基身邊飄來繞去,避免着正面衝突。

這樣的打法,說來頗為泄氣,但武蒼霓清楚,自己旨在拖延,並沒有與敵人硬拚的實力,最重要的就是按耐下躁動之心,貫徹戰術。

狂暴的狼魔撲螢,屢撲不中,他的焦躁之情,恐怕遠超越自己,此時最忌諱的就是自亂陣腳,如果承受不住這股令人窒息的絕望壓力,放棄守勢,試圖攻擊,就會像咬餌的魚一樣送掉命。

……不過,也並不是全然無隙可趁,如果逮着機會,是可以行險一擊,攻擊素來是最好的防禦,就是要能準確判斷何謂機會、何謂陷阱……

……唉,如果是以前,事情哪用這麼麻煩?

自己雖然總拿以前殺多了天階來自我勉勵,但事實上,沒有哪一次不是險死還生,也從來沒有哪次,不是靠團隊合作來取勝的。

韋士筆事先會做好諸多準備、情報,讓計畫出意外的機會降到最低,雖然每次總都還是會跑偏,但起碼都有後手挽救;山陸陵、在前硬擋,寶相金身硬扛;尚蓋勇穿梭空間,神出鬼沒,無處不在,又有內世界之力,驟然現身的一記狙擊,天階也受不住,更別說還有一個專門放毒,還利用屍骸打無盡之戰的褒麗妲。

除了他們,還有很多碎星團的好夥伴,每次戰鬥,前仆後繼地捨命上,在必要時,靠着墊屍體的犧牲戰術,為其他人爭取致勝機會……

當時,每一場戰鬥都如今日這樣危險,自己一面痛恨這樣戰完又戰,無止盡的戰鬥與犧牲,但一面又樂在其中,彷彿只要和那些同伴並肩,就算是有生命危險的戰鬥,自己也像參加盛會般雀躍不已……

這趟斬殺不老仙后,自己離開飛雲綠洲的動作,其實非常奇怪,不老仙雖死,不等於飛雲綠洲就絕對安全,假如因為自己大意輕離,出了什麼變故,導致整個計劃功敗垂成,自己如何對得起在別處奮戰的合作夥伴?這種低級錯誤,自己竟然犯了?

更奇怪的是,在不恰當時機離開飛雲綠洲的自己,居然來了獸族領地?

照理說,要去也該是趕回平陽城,那裡有托爾斯基,自己雖然留下了伏殺陷阱,卻未必能把他幹掉,如果自己回去助陣,斬其首級,無論這場大地災變如何收場,終究是少了個麻煩。

……但自己卻來了飆狼族。

這裡有什麼?照說,這裡是遮日那王負責的範圍,自己與之合作,卻沒有義務要替他扛起他那份工作,斷不至為了助他,走空間隧道跑來這裡。

更何況,這裡有獸尊嘎古,遮日那王放話要取他性命,自己正好坐看獸族內耗,不管哪方傷損,都對人族有利,何必特別跑來攪這渾水?對上獸尊可不是沒有風險,尤其是術者流的天階。

那麼……是為了救回冰心嗎?這也不對,遮日那王既然允諾將她釋回,觀其氣度,自己並不懷疑他會食言,反而冰心會和王思退一起跑到這來,才是意料之外,只差一點,就有遺憾發生了。

諸般理由排除,自己到底為何而來?

當眼前迷霧一一被清開,所剩下的答案就只有一個:溫去病。

這個與碎星團關係撲朔迷離,自願留在狼王廟,掩護自己撤退,並在之後促成遮日那王來合作的關鍵人物,打從狼王廟事件後,就讓自己心湖翻漣漪,難以平靜。

那個似曾相識的表情背後,藏着什麼樣的因由?

平陽城中,在調查過溫去病的資料後,困惑益發強烈,兩者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年紀對不上,溫去病不是憑空冒出來的人,他的出身、背景,都有資料可查,雖然百族大戰期間,有頗長一段時間下落不明,但在戰亂中,這也是常態,不足為奇。

相比之下,倒是山陸陵的背景查無可查,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碎星四大武神成長起來後,除了尚蓋勇還與過往師門有些牽連,有資料可查,另外三人的資料都被徹底消除,那個人還親自出手,為他們遮掩天機,逆亂因果,將一切隱藏在迷霧中。

如果沒有做到這種程度,百族大戰時,魔族大能早就不惜代價,越空詛咒,萬里狙殺,把他們都幹掉了,他們的背景隱密至極,平常也絕口不提,自己和樵峰當初居然還蠢到去刺探山陸陵的出身背景,惹得他暴怒……這真是讓自己羞於面對的年少無知……

碎星崩離,你仍在人間……山大哥,你在哪裡?

此間之事,已近了結……山大哥,你在哪裡?

溫去病的背後,有你嗎?他是你的再傳弟子?或者,就是當初隱身幕後,為你造器的那個神秘人?照說不可能,李家對付碎星者的手段如此狠准,肯定有內應提供情報,不可能放過這麼個人物活着,但……

……山大哥,透過他,能否再見到你?我……很想見你!

心緒混亂,愁思百結,武蒼霓的動作卻絲毫未亂,巧妙地閃躲着托爾斯基的攻擊,不時出手抵擋一記,守中帶攻,又是輕沾一下便走,托爾斯基的狂暴攻擊,雖如雷濤、海嘯,卻是遲遲不能將她壓下,這正是自少年時代以來,無數生死戰役千錘百鍊出的武道修為。

沒有特別專註,身體本能反應,攻守近乎完美,武術已登然入“道”,距離天階就只差半步,當武蒼霓意識到這點時,沒有特別歡喜,反而驚出一身冷汗。

……為何今天的戰鬥,自己這麼容易分神,不住回憶過去的一切?這代表什麼?

一下驚覺,神念重新關注,武蒼霓這才發現,不光自己在拖戰,托爾斯基明顯也心不在焉,一面戰鬥,一面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被自己的視線刺激,托爾斯基血紅的目光望來,瘋狂、毀滅慾望依舊,卻多了一絲譏嘲,像看着落入蛛網的蟲子……

……他已經恢復清楚神智!

……不妙!

武蒼霓如墜冰窖,躡影形絕再展,分身化影,速度一下提到頂峰,要與托爾斯基拉開距離,眼看着就要脫出攻擊圈,卻生了意外。

“喀啦”一響,托爾斯基背上又生出兩隻手臂,一下旋身,四臂齊動,攻擊速度快了不只一倍,模式也多出無數變化,將所有退路盡數封死,朝中央合力一擊。

又一次迎上那俯視落網蟲蠅的眼神,武蒼霓通體冰涼,曉得了神思紛亂,回憶不斷的理由。

……原來……是迴光返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