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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城之戰,最終以獸族的敗退作為收場,和誓死守衛家園的人族相比,征伐的獸族,本就是一支各懷異心的聯軍,獸王們存着各自的心思,率領隊伍參戰,彼此間沒道義可言,稍有什麼不對,就會互扯後腿。

先前的戰事不利,損兵折將,這些獸王們本就心裡嘀咕,意存觀望,不少甚至私下與遮日那王往來,接了他遞出的橄欖枝,打算見風使舵,必要時改投陣營,或是兩邊拿好處。

托爾斯基為本身利益強攻平陽城時,飆狼族的直屬獸兵,為了自家王子,捨生忘死,一路沖在最前頭,傷亡極重,但其餘的獸族軍隊,雖然也在戰場上,卻有些出工不出力,落在後頭,衝鋒喊得震天價響,一遇人類頑強抵抗,就順勢撤到後頭去,絕不打硬仗。

之後,當托爾斯基中伏失蹤,戰場上就流言四起,說是托爾斯基已經被狙殺,連腦袋都被掛了出來,這消息傳出,本已不齊心的獸族登時大亂,雖然後來又有消息說,托爾斯基憑個人實力殺出重圍,還重創了人族的首腦,司馬令公、枯榮首座都傷重倒下了,但這消息……沒法證實。

各種流言滿天飛,最終能看的只有事實。

不管怎麼說,托爾斯基下落不明,就是獸兵們所看見的事實,可能是真死了,也可能是獨自殺出重圍後跑了,少了他,飆狼族的部隊沒人指揮,獸族打仗本來就很隨興,最高統帥不在,其餘將領各打各的,很快就亂成一鍋粥。

戰況不利,士氣不振,指揮混亂,各懷異心,各種不利因素加在一起,獸人軍隊就是再驍勇善戰,也承受不起,很快就從敗退,變成了潰敗,然後又成為慘敗。

人族全面反擊,把獸軍逐出城外十餘里,而後鳴金收兵,在指揮系統的維持上,飽歷戰事,經驗豐富的司馬家,勝過獸族不只一點半點,上面的倒下了,底下的接着就補上去,體制擺在那裡,千百年血的教訓,沒人會有異議,因此,哪怕司馬令公傷重退出指揮,司馬家的狼軍也沒因此就亂了。

但打到這樣,也就是人族的極限了,決心與覺悟可以當興奮劑使,終究不能當飯吃。

本來司馬家的部隊,就已經是嚴重傷損狀態,這一仗豁出性命去打,早進入透支狀態,好不容易打垮了獸族,自己也不行了,如若獸族能支撐得久一點,托爾斯基持續統軍,再戰上大半天,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不過和上次平陽城破相比,這回的追擊雖然也同樣是虛張聲勢,沒有太多意義,可效果卻比上次好得多了。

失去了托爾斯基,飆狼族的獸軍又傷損奇重,減員超過七成,北方獸軍全無戰意,只想儘快回歸領地,這一敗退,直接連蒼涼山都扔了,倉倉惶惶地向西撤離。

急於回歸的他們,還不曉得前頭將是一段艱困的旅程,飛雲綠洲易主,防禦法陣已開到最大,閉門拒客,他們將無法從那邊得到任何補給、援助,而經歷這場天地異變,地脈改易,飛雲綠洲外連通飆狼族的那條空間隧道也消失,他們必須以傷疲之身,在烈日下邁過幾百里的黃沙地,再無復來時的輕易。

侵略者的歸家路,向來殘酷,也多虧獸族的**強韌,遠勝人族,否則這迢迢黃沙路,就足夠讓他們再多留下大量亡魂……對如今的獸族而言,每一條命都很重要……

“托爾斯基到底哪裡去了?”

“現在都還沒現身,應該真的死了吧?”

“真是不中用的東西,口口聲聲要給我們繁榮富貴,結果就這麼點能耐,還累得我們損兵折將,沒撈到反折上一筆,真是不划算。”

歸途路上,獸王們垂頭喪氣,不住交談,但說到後頭的打算,個個的想法都是一樣,北地獸族經此一役,元氣大傷,短時間內縱然還有野心勃勃之輩,也無力作為,甚至難以自保。

在這情況下,接過南方遞來的橄欖枝,就非常重要了,遮日那王雄才大略,雖然對於一統南北獸族的大事,始終表現得雲淡風輕,成固欣然,敗亦可喜的態度,但會否真心如此,還很難說,如今托爾斯基敗亡,獸尊嘎古恐怕也不得不轉向支持,南北獸族的統合,將在眼前了……

另一方面,司馬家不費吹灰之力就收回了蒼涼山,雖然雲崗關已不在,但看着獸族狼狽遠逃的背影,司馬家人個個苦笑,怕只怕……很長一段時間內,獸族再也無力東侵了。

如果換成往昔,得到這個結果,足夠司馬家上下鼓噪歡欣十幾年,但眼下沒人高興得起來,這一戰,司馬家的傷損又何嘗輕了?往後十幾年,也無力西征,如果沒有金剛寺在後頭支持,只怕獸族隨便再來一次聯軍,平陽城就守不住。

這是一場,說不上勝或敗,雙方都慘到快成灰燼的戰役,過大的傷損,讓人整顆心完全麻木,連什麼恩怨仇恨都沒氣力去想,只希望能維持一段時間的和平,將精力投入建設,至少……別再有戰爭了。

平陽城中,也沒什麼打勝仗的歡欣氣氛,司馬老令公傷重退下,原本司馬家的幾個骨幹成員,不是在戰場上殞落,就是涉入先前的清理,犯罪下獄,沒有司馬令公的赦令,誰也不敢將之放出,而這位素來硬頸、驢脾氣的老人,就算情勢再惡劣,也很難讓他改變立場,這些人……基本是完了。

老令公倒下,能扛事的也基本倒光,剩下的第三代中,也是減員嚴重,威信不足以鎮服全族,結果放眼一看,能夠站出來扛事的,就只有武蒼霓一個了。

在大戰結束後,武蒼霓回到了平陽城,沒人看到她何時回來,怎麼回來的,這點倒也沒什麼人意外,反正以她武功之高,悄悄潛伏回平陽城,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就只有武蒼霓自己,曉得一切非是如此簡單。

記憶的前一刻,還在決戰托爾斯基,卻離奇見到故人的背影,這一切迷離得像是一場夢,但若要說這些是夢,一覺醒來,已經回到平陽郡公府中,這夢也未免太奇幻了!

……發生了什麼事?自己怎會回到這裡的?難道一切真是夢?

……自己從頭到尾沒離開郡公府,殺不老仙、遭遇托爾斯基、看見山陸陵,全都是夢中所見?

……這也他媽的太扯了!

武蒼霓排除掉過於荒唐的可能,注意到自己身在一間普通的客房。老令公禮遇,自己在郡公府內是有房間的,如果自己是在那間房裡醒來,就真是撲朔迷離,不好判斷,可醒來的地點是這裡……很可能是被人放進來的。

有個人,從托爾斯基手下救了自己,在極短的時間內,把自己送回雲崗關來,甚至沒驚動這裡的任何人,這種事……理性想來似乎不可能,可在層層分析掉其他可能後,這反倒是可能性最高的一個。

忽然,武蒼霓察覺身上有股香氣,微微皺眉,自己去飛雲綠洲殺不老仙,是偷襲出手,自然不可能抹什麼脂粉,讓人察覺,這股香氣也與自己平素所用的不同,卻有些熟悉……

“……綺蘿香!”

一下想起了這香氛的名字,武蒼霓登時恍然,這種香氛是天斗劍閣獨有的珍稀藥材,既可提取做為香料,也有非常好的止血、拔毒效果,在自己熟識的人裡頭,只有一個,使這珍品血葯當爛泥一樣爽快。

再一抬眼,發現門口的牆上,有水漬拖寫成字,歪歪斜斜,潦草字跡非常丑,也不知是抹完葯,洗了手,出門前隨便寫的,還是臨時興起的留書。

‘女人當自強!’

那個兒字,寫上之後又打叉,打完叉好像還嫌不夠,用手掌塗抹了幾下,勉強算擦掉了,整行字看來就像小兒塗鴉,硬要往好處說,帶有幾分童趣,但往大實話講……在這行字之前,什麼高人范都掉光了……

“原來……是妳來了啊。”

武蒼霓伸手撫着牆上字跡,露出苦笑,喃喃道:“天山鳥飛絕,故人兩相忘,今生還能見到妳出山,真是太好了……謝謝妳了。”

天階中的高位強人,當今世上,除了司徒無視,敢說能穩贏燕無雙的人,基本是沒有的,她在此時出山、出手,着實幫了大忙,若非如此,自己恐怕活不過這一劫……

但……自己昏迷之前所見到的東西,當真只是單純的幻覺?不是真的?

……那感覺,好真實!

那個背影,就像從自己日日夜夜記掛的思念中走出,每一個細節,都好像真的,怎麼可能是幻覺?

武蒼霓拍了拍腦袋,覺得整件事里還有太多的謎團,一時難解,需要找來溫家人,甚至遮日那王相詢,才能解自己心頭困惑。

與此同時,龍雲兒也在飆狼族中,見到了自家家主……一層又一層包裹成大粽子的糗樣,旁邊……坐滿了獸王,看到自己進來,所有獸王一起轉過頭來,表情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