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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去病想定策略後,沒有再與隊伍同行,但也沒離開,只是遠遠落後大隊伍,與龍雲兒在後頭跟着,既讓前頭的人們安心,也讓他們有幾分驚疑不定,維持着警戒。

由日入夜,溫去病、龍雲兒就在後方遠望,監視着長長車隊的一舉一動,他們沒有夜間趕路,而是紮營休息。

夜間,溫去病坐在樹下,與社稷圖建立聯繫,推演一些東西,山林中似有異動,龍雲兒趕去查看,沒幾下功夫,她驚惶地跑回來,樣子活像見了鬼。

溫去病皺眉道:“怎麼了?”

龍雲兒臉色乍紅乍白,老半天才冒出一句,“有人……在那個……”

沒頭沒腦的話,聽起來比禪機更難懂,但考慮到龍雲兒的個性與此刻表情,溫去病的表情一下變得古怪。

……荒郊野外,有人在那個?

……這也不是什麼花前月下的浪漫場景,天黑、悶熱、蚊子多,哪對小年輕如此猴急,居然就這麼偷情苟合?

……年輕還真是好啊,活力旺盛。

溫去病笑了笑,瞥向龍雲兒,她驚魂不定的驚悚表情,比和強敵血戰了十場還精彩,雖然不好意思,卻忍不住想調笑她幾句。

“妳出嫁之前,家裡沒給妳個什麼圖譜看看?”

“啊?”

“大戶人家嫁女兒之前,不是都會給個圖冊什麼的,讓女兒有個印象,預習一下,省得洞房花燭夜什麼都不懂,鬧出笑話來?”

溫去病說得淡定,龍雲兒的臉紅得像是煮熟南瓜,想說話,發出的聲音細若蚊鳴,如是四五次後,她雙手捧着臉頰,轉過面去,幾下呼吸平復心情,這才轉過頭,坐回溫去病的面前,幽幽道:“這些……都是家裡女性長輩作的,我娘她早就不在啦……”

“喔。”

溫去病點了點頭,想起一些舊事。

龍家姊妹的母親,很早便已亡故,屈指算來,就是自己被轟出龍家之後或稍早的事。

記憶中,那是一個很美的貴婦人,而且是典型的貴族夫人,無論吃穿用度,全都精細而奢華,哪怕生於戰亂年代,仍是打從出生起,就享盡榮華,不沾凡俗勞務,天生就該是受人寵愛的女人。

還記得,自己第一眼看到這位貴夫人時,就驚訝世上怎麼有這麼漂亮、這麼艷麗,氣質又那麼高貴的女人?對年幼的自己,着實是個震撼,龍家三姊妹的出色外貌,可以說完全繼承母親。

可惜,天妒紅顏,像這樣嬌柔的花朵,終究是容易摧折的,她亡故時甚至還沒滿三十歲,真是令人惋惜……

提及故人,雙方一時沉默,龍雲兒想到溫家哥哥不喜歡那段回憶,自己無意提起,不知他會否觸景生情,連忙想要改話題。

“那個……不知道那邊怎樣了?要不……我們去看看?”

話一出口,看見溫去病的錯愕目光,龍雲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慌忙摀嘴,恨不得直接給自己一記耳光。

溫去病笑道:“他們搞他們的,我們去了幹什麼?再說……現在才去,早就沒東西看了,還是早點睡吧。”

任務未完,溫去病着實不想多事,但很多時候,自己不想找事,事情仍會自己找上門來,這邊才說完話,遠處忽然亂了起來,更隱約有氣勁交擊,刀兵碰撞之聲。

龍雲兒一下跳了起來,望向聲音源頭,“有人在動手,我們……”

溫去病冷笑道:“既然都是人的事,那就不關我們的事,除非有妖魔,否則他們自己的恩怨,我們都作壁上觀,別打沒錢收的架。”

話甫落,急急的腳步聲,溫去病一下苦笑,知道麻煩上門,原本還打算把問題往外推,繼續裝高人,但看見來人身分,就知道這想法已破滅,因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平劍秋。

這位知名匠師,此時全無半點優雅風範,急急忙忙跑過來,一見到溫去病兩人,立即跪倒,納頭便拜。

“聖僧!請你救我家一救!”

“呃……平大匠,你還真是趕進度,貧僧還來不及挖坑,你就自己找地方跳了,你該不是挖了洞想坑貧僧吧?”

“大師,您別取笑在下了,救人如救火,這回真是救命,是救命啊!”

平劍秋幾十歲的人,滿頭大汗,急成熱鍋上的螞蟻,溫去病倒是很好奇,什麼事情會讓他急成這樣?

結果,還真是一件破事,平家的一個小輩,仗着相貌英俊,自命風流,極不安分,素來喜歡勾搭婦女,今晚就是他勾搭別人老婆惹了禍,更招來對方門派的追殺,平家勢單力孤,無力庇護,平劍秋只能連滾帶爬地衝過來求人。

溫去病真心沒想到,自己還會碰上這種麻煩,但以實際狀況而言,有機會伸手介入平家的事,並不是壞事,倒算是天賜良機了。

三人急急趕去,事發現場已經圍了一票人,幾支鑄匠隊伍的人都有,平家的人在中央,與事主那一派斗得甚緊,陳有龍頭破血流地倒在地上,還有兩名武裝護衛已屍橫就地,其餘的都讓到一旁,顯是權衡利害後,不願再為平家出力。

護衛們一退讓,平家登時大敗虧輸,敵對門派的人馬衝上來,直向被平家人護衛在中心的一個少年,他衣衫不整,模樣生得非常俊秀,看見敵人殺來,根本來不及閃,就被敵人給拿住。

出手的,是一個絡腮鬍的漢子,滿面怒色,一把擒住少年後,一爪扣肩,微微施力,肩骨登碎,少年疼出滿頭大汗,絡腮鬍大漢喝道:“淫徒!你服不服?認不認錯?”

少年碎了肩骨,痛得厲害,卻滿面桀傲之氣,抬頭吼道:“我偏不服!她也願意的,你情我願,有什麼錯?我不服!”

絡腮鬍漢子勃然大怒,揚起的一掌,朝少年的腦門劈下,眼看就要將他擊斃,忽然,一隻手打橫伸來,拉住少年的衣領。

虯髯漢子看有人插手,冷哼一聲,掌勢變動,震出電光漣漪,阻斷敵人的所有退路,哪知就在所有退路都斷去時,絕對無可逃脫的少年,竟然硬生生地消失了。

一瞬間,絡腮鬍漢子幾乎不相信自己眼睛,但事實明擺在眼前,人確實不見了,不是循隙脫離,不是高速移位,是確確實實的憑空消失。

……空間挪移?

……這不是尋常的武技,已經踏入神通的範圍了。

虯髯漢子驚出了半身冷汗,抬頭一看,少年已經被挪移到二十步外,旁邊有一名白袍僧人,衣袂飄飄,大有出塵意象,世外高人的風範,登時心中一凜,叫出聲來。

“病僧!”

驚叫聲震響全場,眾人回望,就只見大名鼎鼎的五絕病僧,無聲無息地站在那邊,滿面和氣,雙掌合十,彎腰一拜。

“般若波若密,諸位有禮,貧僧欲與各位了結一段因果,還請成全!”

擺足高僧的架勢,溫去病的真實想法沒人知曉,自己一個出家人,居然要出來擺平這種事情,豈不是成了平家的圍事、護院?

如果平家是受欺負、有委屈的一方,那也還罷了,但這回擺明就是過在己方,偏偏還要強出頭,心裡的感覺真是糗到爆。

既然理屈,就不能講理,講也講不過,只能大家講拳頭,以力服人……幸好自己現在是出家人,除了講理、鬥力,還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大師!”

絡腮鬍漢子怒道:“在下五龍峰楊猛,素來敬仰大師,大師今日……”楊猛指向那名少年,“可是要為這淫徒出頭?”

隨着這聲喝問,在場各路匠師、豪傑,都將目光投向溫去病,議論紛紛。

“病僧要替那淫徒出頭?他是當世高人,不會這麼倒行逆施吧?”

“也未必就是淫徒,你沒聽他自己說嗎?男的肯,女的願,一不用藥,二不用強,姦夫**而已,說是淫徒……嘿嘿,姓楊的一廂情願吧?”

“不管怎麼說,病僧為這種事跨出來,太掉價了吧?這還是五絕高人嗎?莫非是收了平家什麼好處?”

“五絕高人哪是平家收買得起的?這個病僧莫非是個假貨?是平家推出來以假亂真的?”

諸多議論,說的人沒打算隱藏,盡數傳入溫去病的耳里,他臉上笑意不減,看楊猛似乎被這些議論鼓舞,要有所行動,自己必須開口了。

“楊施主此言大謬,貧僧雖是方外之人,但年少時是遭遇不堪之事,勘之不破,這才遁入空門,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淫徒!”

話一說完,溫去病猛地轉身,重重一摑,就甩了那少年一記耳光。少年壓根想不到救命恩人會有此一着,一下被打懵,還不及反應,溫去病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劈哩啪啦,二十幾下耳光,交錯摑在他那張俊臉上,打得血沫橫飛,差點連牙都要掉。

連串巴掌,打得又快又急,不但少年懵了,連楊猛都看傻了,就看少年挨了這一串後,搖搖晃晃,病僧猶未停手,先雙指一記插眼,少年慘嚎摀目,踉蹌後跌,卻給病僧扯着衣領拉得彎腰,一記膝撞,正中面門。

少年還不及仰頭,病僧雙腳連環,一下側踢踹了面頰,跟着又一腳踢中胸膛,把人像打爛的沙包般,踹飛出十餘米,滾倒在地,所展現的俐落身手,看得在場眾人目瞪口呆。

“咳!”

溫去病雙掌合十,正色道:“失態了。重說一次,貧僧這輩子……最恨就是淫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