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冉的反應比顏望舒預想的大。
他雙臂禁錮著她,言之鑿鑿:
“冉冉,你記住,我能讓你當獨立設計師,但也只能做到這一步,至於你能當什麼樣的獨立設計師,是行業大家,還是空心花瓶,取決於你自己的能力。”
“我樂意給我在意的人提供捷徑,這在我看來不是可恥的事情。”
“我享受了豐渥的物質條件,崇高的決策權,但同樣,我也扛起了肩上的責任,我並不覺得這些難以啟齒。”
“夢歸’獲勝,不是你想的那樣。”
“跟我們的關係沒有牽連,我也沒有去主導結果。”
“關於‘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你是不是忘了,它本來就不是行業內認證實力的權威比賽,它只是公司內部比賽,是‘卡萊爾’的宣傳手段,主意宣傳展示新一季設計作品。”
“‘夢歸’脫穎而出,被公司各方面考量決定推選出來,它就是此次參賽作品中最優秀的作品,又怎麼不算公平獲勝呢?又談何你搶了別人的東西呢?”
“你想的太簡單,但我不行,我在這個位置上,註定要考慮的東西很多。”
“可能你覺得我能做很多事,但我同樣有很多事不能做。我這個位置不可能做到善良真誠的對待每一個人,我同樣也接受別人對我的明槍暗箭。”
“‘夢歸’很優秀,毋庸置疑,它就是比賽的公平結果,拍賣會本來就是噱頭,我讓陳決這樣做,不過是要保證萬無一失,今天就算不是‘夢歸’,是其他設計師的作品,流程也一樣,你不要為了……”
“你別說了。”她噎著嗓子懇求。
他總是那麼會說道,一頓談話就合理化所有事情。
她早就見識過的。
她只是愛上他之後,就忘了。
她不想再聽了。
顏望舒後面的話全部卡在嗓子裡。
他沉下肩膀,輕輕摸她臉頰:“好,不說了,別哭。”
溫冉心裡好亂,感覺心裡空得慌,像是被架在了雲端上。
她聲音低啞:“你先放開我,讓我靜一靜,好不好?”
顏望舒這樣的人,頓時不知所措,但他確定,他不願放開。
他想哄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他輕輕拍她後背,像安慰小孩兒那樣。
可是懷裡的人卻突然哭起來,抽泣聲隱忍,卻忍不住,滾燙燙的淚水浸透他的襯衫,鑽進他胸口。
溫冉不知道為什麼,他此刻越溫柔體貼,她越難過。
她好亂,理不清思緒。
他就是影響她思緒的根源。
她無力的推他:“你讓我靜一靜。”
顏望舒給她拍背的手僵硬在空中,幾秒後,他鬆開扣在她腰上的手。
溫冉只感覺全身沒了支撐,身體像被綁了鉛球似的往下沉。
顏望舒及時扶住她,她才沒有墜地。
可她的心,似乎摔碎了。
她眼睛有些紅,咬著下唇,極力的控制眼淚。
顏望舒又伸手,溫冉推開,往房間走。
她需要想一想。
好好的想一想。
獨立的想一想。
顏望舒跟著溫冉進房間,看見她往衣帽間走,拿出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小箱子,收拾東西。
顏望舒眉心跳動,所有的冷靜瓦解,他大步上前,雙手握住她肩膀,把她瘦弱的身子翻過來正對自己。
她咬著唇,眼睛不看他。突然晶瑩的淚珠連著掉了好幾顆,順著小臉流到下巴,沒入衣服裡,落到地板上。
顏望舒覺得她快碎了,他心臟一陣陣抽疼。
他所有的冷冽全部收斂,輕輕摸她頭髮,哄著:“是我不對,好不好?”
溫冉搖頭。
那些事,好像無關對錯,只是她一時理解不了,她在盡力理解,但是需要一點時間。
顏望舒耐著心哄:“我什麼都錯了,行不行?”
溫冉還是搖頭,手裡捏著她的小箱子提手。
顏望舒手機響了,在他褲兜裡震動好一陣。
他猶豫兩秒,摸摸她頭:“等我接個電話。”
顏望舒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秦霄。
他往屋外走,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邊傳來秦霄的聲音:“顏總,你到家了嗎?”
顏望舒沒有耐心:“說事兒。”
“我剛收到公司人力資源部的消息,溫小姐…辭職了。”
顏望舒捏緊手機,手背青筋明顯凸出,下一秒利落掛斷電話,進屋。
這麼點時間,溫冉已經把箱子塞滿,正蹲在地上把箱子鎖釦扣上。
她是不是太急了。
顏望舒上前,猛地把人從地上抓起來,桎梏在懷裡,厲聲問:“你要去哪兒?”
溫冉被他的大力嚇了一跳,也因他突然的情緒驚愕,她看他一眼,又在下一秒撇開臉,不看他:“我想靜一靜。”
顏望舒咬了下牙,抬手扣住她下巴,抬高,迫使她看著他。
溫冉感覺下頜疼,皺起眉頭,抬手拽他手腕。
顏望舒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滾出來的,低沉暗啞:“你想走。”
不等溫冉說話,他又道:“我同意了嗎?”
溫冉看見他額上的青筋,瞬時心臟一縮,沒有動作。
很快,她回過神,扯他手腕,心裡一陣委屈:“你弄痛我了。”
“又來這一招。”他的手絲毫不松,涼笑一下,“我是不是告訴過你,你這些招,得我願意,才算招。”
這麼久來的溫柔,換作今天的強勢。
溫冉委屈達到極致:“你怎麼這麼霸道!你放開我!我要回家!”
“回家?”他狠狠的咬字,“現在就回會不會太早?”
溫冉不明白他的話。
她的小臉被他手掌掌握,眉頭擰著,眼睛紅彤彤,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顏望舒微微鬆了點勁兒,挑起眉梢:“你不等bnile商場合作協議簽訂嗎?還是說,你覺得現在的程度就夠了?”
溫冉忍不住往後縮,卻被他摟得滿滿當當。
她顫著聲:“什、什麼意思?”
顏望舒一個字沒說只是看著她。淺眸深幽,蘊藏危險。
溫冉敗下陣來,又不敢相信,喃喃:“你知道我是…我是……”
“你是溫冉。”顏望舒放開溫冉下巴,指背輕輕觸碰她臉頰,動作溫柔,“是溫玉的女兒,是白偉良的徒弟,我說的對嗎?”
他的手指勾起她頭髮別到耳後,指尖輕輕觸碰她耳廓,溫冉打了個寒顫。
顏望舒感覺到她的反應,沒忍住把她抱進懷裡。
他下巴在她耳廓處蹭了蹭,是他常有的親暱動作。
他語調很輕,像是自述:“你是溫冉,你是我的。”
溫冉一時回不過神。
他知道。
他都知道。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顏望舒卻在這時親吻溫冉耳廓,電流般的觸感,引得她生理反應的輕顫。
他說:“你留在我身邊,或許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什麼?”溫冉腦袋裡的弦輕輕顫抖,似是還沒反應過來,又像是在確定什麼,她重複,“你說什麼?”
顏望舒語速慢,滾燙的呼吸噴在溫冉耳蝸裡:“溫冉,你出賣我,我都知道。”m.ghXSw
話說到這兒,已經沒意思了,顏望舒直道:“不過沒關係,我不怪你。”
出賣。
他說出賣。
溫冉不是沒有察覺到,這幾天他接電話是避著自己的,只是她沒往那方面想。
所以,他是最近才知道的。
想起什麼,溫冉身子猛地一怔,開始劇烈掙扎:“你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她掙扎的太厲害,顏望舒怕再使勁兒會傷了她,只好鬆手。
溫冉沒看顏望舒,往客廳跑,顏望舒立馬掏出手機,把廳門鎖住,然後才跟出去。
溫冉沒走,而是從茶几上拿起手機打電話。
顏望舒過去,一手奪過她手機,看了一眼,掛斷,笑問:“怎麼了?怎麼就要給白先生打電話呢?我不是說沒關係嗎?我不是說不怪你嗎?”
溫冉定定的看著顏望舒,眼睛紅彤彤:“你現在告訴我,sjp的股份轉讓協議是故意給我看的,是嗎?”
顏望舒承認:“是。”
“所以,是假的?”
“是。”
溫冉全身哆嗦一下,搖頭:“你騙我!你騙我!!”
顏望舒忍不住,伸手,被溫冉推開。
她包著眼淚,情緒激動:“把手機還給我!”
顏望舒沒給。
溫冉看著他的手,直接撲過去搶,顏望舒舉高,溫冉根本拿不到。
溫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眼淚控不住,一滴滴滾落,語氣也是壓抑的哭意:“顏望舒,把手機還給我,我現在要給我老師打電話,如果bnile出了任何事故,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原諒?”顏望舒被這兩個字‘刺痛’,手指捏緊,提醒她,“是你背叛我,你談什麼原諒。”
“是!是我!是我背叛你!所以你要怎麼對我都可以!我就在這兒!”溫冉全身都在發抖,“但是bnile不行!”
顏望舒臉色鐵青,寒眸刺骨,隱忍得下頜角抽搐一下。
溫冉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白偉良回撥回來的。
溫冉看著手機急色,淚水又滾出來:“還給我。”
顏望舒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直接掛斷。
溫冉看見這一幕,只覺得快不能呼吸。
顏望舒喉結滾動:“已經晚了,因為你錯誤的消息,bnile三天前取消了和sjp的合作意向。”
已經晚了…
溫冉低頭,淚水一滴滴掉,極力忍著哭泣聲,身子搖搖欲墜。
顏望舒把手機扔到沙發上,把人攬進懷裡,拍她背給她勻氣,給她擦眼淚。
他的呼吸聲沉得不亞於她的抽泣聲。
電話聲又響起。
溫冉抬手抹了一下淚水,推顏望舒:“讓我接電話。”
顏望舒握在她腰上的一隻手就禁錮了她所有行動。
她掙扎不開,越發哭得厲害,顫抖得厲害。
可電話鈴聲還在繼續…
突然,她不掙扎了。
她抬頭,眼睫上掛著淚珠,看著他用哭噎的聲音決絕道:“顏望舒,你和我的家人之間,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家人,如果bnile真的出了事,我恨你。”
恨?
她能說出這樣的話。
那他算什麼?
他在她那裡,到底算什麼?
可這個‘恨’字,讓溫冉達到目的,她從他懷裡掙脫出。
溫冉跑到沙發前,拿起手機接聽電話。
白偉良的聲音傳出來:“冉冉,什麼事兒啊?”
“老師,對不起。”溫冉眼眶瞬間承載不住淚水,她儘量讓自己表述清楚,“顏望舒沒有收購sjp的股份,那份股份轉讓協議是假的。”
顏望舒就看著溫冉當著他的面,說那些話。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溫冉突然蹲在地上,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但她的眼淚都連成線。
顏望舒閉眼,咬緊下頜,拿著紙巾盒過去,蹲在她面前,給她擦眼淚。
溫冉拒絕,被他捏住下巴抵抗不了。
最後,溫冉緩了好幾口氣,對電話說:“我沒事兒,老師,我沒事兒,我能處理。”
溫冉掛掉電話,推了一把顏望舒,坐在地上抱住自己,小臉埋進膝蓋裡,眼淚啪嗒啪嗒落下。
老師說沒事兒,老師沒責怪,老師讓她不要因為這件事難過,老師說快回家。
錯了。
全錯了。
是她全錯了。
她看了顏望舒的文件,可恥的把假消息傳遞回去,揹負‘背叛’,還害了bnile。
沒有人有罪。
只有她一個人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