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冉二十四歲生日,顏望舒送的生日禮物是一枚胸針。
正是她第一次見他時,那枚黑鑽胸針。
溫冉語調軟軟的調侃:“顏總,你這麼個送法,等我老了,身價可不菲。”
顏望舒悠悠笑了一下,眷戀的親她。
後知後覺,溫冉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五月份的時候,溫冉的‘月’獲獎了。
以辛西婭的身份,獲得金獎。
溫冉拒絕了所有采訪,把喜悅全部報答在她的繆斯身上。
畢竟,是對他的思念,才有了‘月’。
她的報答讓顏望舒徹底饜足。那是很長的一個夜晚,事後,他緊緊的抱住她。
他抱得太緊,像是她隨時會消失一般。
溫冉的‘月’被行內雜誌公佈設計圖稿,上面有一句溫冉親手撰寫的解說。
――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
這句話是溫冉偶然在一本外文童話書裡看到的。
名字叫《猜猜我有多愛你》。
小兔子看見了黑壓壓的星空,她認為沒有什麼比天更遠了,於是,她對大兔子說:我愛你,一直遠到月亮那裡。
大兔子愛撫地說道:哦,那真是很遠,非常非常遠。
大兔子低頭親吻小兔子,對她說: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我愛你,一直遠到月亮那裡,再繞回來)。
其實這個故事不是講愛情。
但溫冉覺得,她愛顏望舒,一直遠到月亮那裡
,再繞回來。
嗯…可能還要更多一些。
所以上天啊,請多給我時間,好不好?
六月,‘卡萊爾’官宣與BNile合作,並且公佈一直神秘的‘夢歸’設計師就是白偉良的關門弟子,辛西婭。
兩個公司早就存在合作意向。
溫冉看見這份報道,笑出聲。
哪有早存在合作意向?
也是這個月,溫冉把李婉從老家勸說回來。
李婉回來那天,溫冉去機場接她。
因為翟程敬要回M國處理一點事,所以順道和溫冉一起去機場。
李婉出來時,翟程敬還沒去候機室,淡淡的打了個照面。
溫冉介紹翟程敬:“這是我師兄。”
又介紹李婉:“這是李婉。”
李婉禮貌點頭:“師兄好。”
翟程敬笑:“你好。”
翟程敬走後,李婉和溫冉往機場外走。
突然,李婉停下腳步,捂住胸口:“冉冉!”
“嗯?”
“你師兄…”
“啊?”溫冉不明白。
“你是辛西婭,那你師兄就是…是Mr.翟!”
溫冉表情木訥,點頭:“對啊。”
李婉皺起小臉:“那我怎麼能叫他師兄呢!他是我老闆啊!!”
溫冉被李婉逗笑了,挽住她胳膊安慰她:“你還沒入職BNile呢,他暫時還不是你老闆,你是我朋友,叫師兄挺好的呀。”
“不好不好,太沒禮貌了。”
“我師兄人很隨和的。”
過了會兒,李婉又說:“Mr.翟的設計真的很震撼,我曾經還和同學做過學術研究,沒想
到今天居然見著本人了。”
“那你上班後,還能見好多好多呢。”
“但是好可惜,他近幾年都沒新作品。”
“有的。”溫冉說,“我師兄閒暇時間都有專注設計,只是沒再公開自己的作品而已,你想看,以後可以去他家看。”
“不了不了。”李婉雙手擺動拒絕,去老闆家裡品鑑老闆的作品,她感慨,“太誇張了。”
李婉能回來,溫冉是真的高興。
看見她現在這樣的狀態,她更高興。
溫冉覺得,好像所有的事都開始美好。
包括那位死了的陸先生,都奇蹟般地活了。
九月份,那位陸先生聯繫上白偉良,希望定製結婚對戒。
陸先生在玉和,白偉良那段時間恰巧風寒,於是溫冉成了客戶對接橋樑。
對於溫冉要去玉和出差這件事,顏望舒拿來做文章。
讓她臨走前,願願意意被他折騰好久。
結果呢?
她剛到玉和第二天,就看見娛樂新聞。
――‘卡萊爾’總裁顏望舒與鄢染甜蜜同框,疑似破鏡重圓。
關鍵是,溫冉點進新聞頁面,有一張照片,是顏望舒舉著酒杯對鄢染笑。
顏望舒解釋,說沒對她笑,都沒看見她人在哪兒。
溫冉嚕嚕嘴,假意不高興。
顏望舒哄了一會兒,最後掛斷視頻電話。
溫冉洗完澡出來,看見顏望舒的微信。
lune:【看微博。】
溫冉打開,看見顏望舒發了一條微博。
配圖是‘月’的設計圖稿,以及顏望舒帶著‘月
’的手部照片。
配字:J'ai envie de vivre avec toi。@辛西婭_lune
他居然@她了!!!
就這樣,顏望舒和溫冉的戀情公佈,還在網上引起一陣熱度討論。
溫冉看了幾條熱評。
網友:我法語專業的,我來翻譯,J'ai envie de vivre avec toi的意思是‘我渴望與你一起生活’,是官宣表白!
網友:我雖然小學文憑,但我知道,‘望舒’是月亮的意思,作品定名‘月’,歸屬性很明顯…嘿嘿。
網友: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我可以翻譯,意思是‘我愛你,一直遠到月亮那裡,再繞回來’。
網友:沒人發現設計師微博名後面跟的‘lune’,在法語中是月亮的意思嗎?
網友:沒人知道希臘神話中的辛西婭是月亮女神嗎?劃重點:月亮女神!
網友:學到了學到了,今天是知識充沛的一天。
網友:別說了,我腦子裡全是月亮了!!!
網友:看不懂,但是大為震撼!
網友:……
溫冉還沒離開玉和,顏望舒因為公事到達玉和。
顏望舒這趟來,是為了今年的‘卡萊爾’晚宴,今年的‘卡萊爾’晚宴在玉和舉辦。
顏望舒這一趟來,有些波折,溫冉見著一個熟人。
凌律師。
還有…他老婆。
回滬城時,溫冉聽說那位凌律師
很早就結婚了,在她老婆十八歲時,就在國外登記。
結婚,是顏望舒和溫冉都默契避談的話題。
跟死亡一樣,避談。
可是死亡,還是來到他們身邊。
2022年,‘卡萊爾’發訃告,公司創始人之一卡萊爾女士與世長辭,享年103歲。
那幾日,顏望舒睡得不安穩,溫冉好幾次不舒服的醒來,都是因為顏望舒把她抱得太緊,太緊。
這時,溫冉就會立即睡意全無,回抱住顏望舒。
她也害怕。
2025年,九月。
五年生存期,順利度過。
溫冉永遠記得那天。
記得她和顏望舒從醫院回家的路上。
天好藍。
雲好白。
陽光微微刺眼。
是平常的一天。
又是最特別的一天。
在一個長長的紅綠燈路口,顏望舒握住溫冉脖頸,湊過去親吻她。
但是因為安全帶,沒吻到。
場面莫名的滑稽。
顏望舒放開溫冉,手指抵著唇,笑出聲。
那天回家,顏望舒就求婚了。
溫冉很震驚,細細想,也不算預料之外。
是他們倆,都在等的日子。
顏望舒是早有預謀的,溫冉前腳答應了求婚,顏望舒後腳就把請柬發出去了。
他安排好了一切。
又或者說,他準備好了一切。
那年年底,顏望舒35歲,溫冉28歲。
在一個小島上,在親朋好友的見證和祝福下,顏望舒和溫冉成為夫妻。
婚後第三年,溫冉生下一個可愛的小公主,名字是顏望舒取的,叫顏茉。
溫冉隱隱約約
,聯想到兩人初次見面的茉莉園。
顏茉是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兒。
她出生時,眸色很淺,頭髮也是淡淡的栗色,跟顏望舒一樣。
可是長著長著,她眸色就深了,最後,連頭髮也黑了。
但她依舊很漂亮。
顏茉初中時,早戀了。
顏望舒語詞犀利地教訓了顏茉,顏茉哭著把房門關上,哭得昏天暗地。
也是這時,顏望舒把溫冉攬在懷裡,說:“女孩子還是像你好。”
溫冉疑惑:“?”
“戀家,聽話,把家人放在第一位才是對的,外面的男人有什麼好?”
當年,他可不是這樣想的,抓住她聲聲質問。
――在你的家人和我之間你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家人,那我算什麼?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這時,顏茉打開門,一把鼻涕一把淚:“怎麼不好了?你對媽媽不好嗎?”
不等顏望舒說話,顏茉又說:“還有施澤叔叔,他對菲菲阿姨不好嗎?”
隨即,關上門,又開始鬼哭狼嚎。
最後,溫冉去顏茉房間,跟她講了一個很美好的愛情故事。
顏茉哭得眼睛都腫了,抽抽涕涕:“你講的,是你和爸爸的故事。”
“你怎麼知道?”溫冉的故事中,可沒道名字。
“爸爸雖然霸道、固執、不講理,但他愛你,和你說的故事裡,一樣。”
溫冉笑:“所以你知道什麼是愛對不對?所以,你喜歡的男生,至少要像爸爸對媽媽這樣,才行。”
顏茉在心裡衡量,和爸爸
比,那還真的差遠了。
因為顏茉知道她爸爸的一個小秘密,每年八月,她爸爸會去給她媽媽祈福,三跪一拜,1088階梯。
溫冉四十五歲那年,白偉良因病去世。
白偉良去世前,在ICU,只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溫冉,是顏望舒。
整個葬禮期間,顏茉哭得稀里嘩啦,溫冉從始至終沒掉一滴眼淚。
她胸前帶著白花,周到禮貌地照顧每一位來和白偉良告別的人。
葬禮過後,溫冉生了一場大病。
顏望舒放下手上所有的工作,照顧溫冉。
顏茉覺得,要找到爸爸這樣的,怕是太難了。
溫冉七十歲那年,基本是在醫院度過的。
她沒熬過那年的冬天。
那年冬天太冷了。
顏茉還記得媽媽去世那天,病床前,爸爸握著媽媽的手。
媽媽聲音很小,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做手術前,說有話要跟你說。”
媽媽做手術,是在二十三歲那年,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顏茉不知道那些事,她看見爸爸點頭,表示記得。
“一直忘記跟你說了,現在說,好不好?”
爸爸又點頭。
顏茉第一次,看見爸爸掉眼淚。
她的爸爸,是多麼厲害的人啊。
怎麼能掉眼淚呢。
她受不了這一幕,背過身去。
直到機械的一聲:‘嘀――’
顏茉轉過身,看見爸爸輕輕吻了一下媽媽的手指,緩緩放下。
他站起身,彎腰,顫抖的唇落在她尚有溫度的額頭上,手指輕輕碰碰她臉頰
。
爸爸太愛媽媽了,所以媽媽去世,他一定很難過,很痛苦。
顏茉這樣覺得。
可是爸爸卻依舊和往日一樣,早早起床,早早睡覺,偶爾鍛鍊,食慾也很不錯。
顏望舒八十歲那年,熱鬧的過了壽辰。
晚上,他回到房間,拿出一枚戒指看了很久。
他還能想起溫冉去世前說的話。
――如果早知道我會這麼愛你,第一次見你的那個夜晚,我把茉莉花枝放在你面前,你問我為什麼要折花時,我會說,我愛你。
是啊。
這樣就能多相愛兩年。
她好像,是這個意思。
顏望舒看向窗外,有一片茉莉花園。
不是當年的。
卻能想起當年的畫面。
那時,她還是個小姑娘,而他尚年輕。
現在,他遵守承諾,活到了80歲,終於可以去見他的妻子了。
第二天,‘卡萊爾’發訃告,上任執行總裁顏望舒與世長辭,享年80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