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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還以為。

身為姬家親信,緊守玉京門戶的升龍關主將,定然會揮軍反撲,盡起精銳,拼到最後一刻。

卻沒想到,隨着他落在關牆之上,那位看上去修為達到合一境後期,並被稱為大離柱石的“不破龍台”程沐程光武將軍,早就五體投地,拜倒在關城。

“末將光武,日盼夜盼,總算盼來王爺御駕。關內百姓苦姬家已久……”

這老傢伙。

陳平終於明白了。

為何大離王朝三百餘年江山,八位柱國將軍,死的死,流的流放,子孫也多有不成器者。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開國的功臣,也漸漸的就已經消失在朝堂之後,可這位程將軍,卻不但繼承父祖餘烈,更是越混越好,到了元貞朝,更是爬到了三軍元帥,升龍關鎮守的位置之上。

可以說,除了玉京城中的御林大都督,玉京四周兵馬,以他為尊。

不能說慣會見風使舵的人就沒有本事,只不過,這人太精明了,腰桿太軟了些,就難免讓人不太放心。

今日我勢大,他會第一時間投我,他日若是我勢弱,肯定也會第一時間投靠敵人。

就是這麼個道理。

“等等,本王可是見到你先前跟隨紫雲龍女,狀甚恭敬。”

陳平面色一沉,不等程沐把話說完,直接打斷問道。

“末將也是不得已啊,紫雲妖后勢大,我等若是不從,她舉手之間,就能把我等打成齏粉,不過,末將亦非無功,太后他老人家與伏波仙子來到關內之後,末將也是侍奉殷勤,不敢絲毫失禮。”

程沐白髮微微顫抖,額頭汗水流成了小溪,把他的白鬍子都打濕了。

可是,老傢伙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很怕,甚至不敢伸手把面上汗水給擦拭掉。

太后?

陳平神情微愣,好懸沒反應過來。

這稱呼的是誰?

想了想,才明白這位程老將軍是在拍自己馬屁呢。

他嘴裡的太后,當然並不是什麼紫雲龍女,而是蕭琳,也就是這個身體的親身母親,蕭後。

蕭琳既然可稱太后,那麼,她唯一的子嗣,也就是自己,那豈不就是皇帝陛下。

“有趣。”

陳平看着程沐,眼神幽深難測。

旁邊就響起一聲嘆息。

“饒他一命吧,先前的是多虧他進言,才讓我倆少些折辱。”

蕭琳自從陳平上到城牆之上後,就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眼睛都不眨。

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看着看着,就又流下淚來。

想要近前,卻又不敢。

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

當初還是小小的一團,被魏伏波抱着遠走,時隔十八年,才終於相見。

那凄涼離別的情景,似乎還在昨日。

可再見之時,已經長成大人,一身本事,甚至強到,能把紫雲龍女也直接幹掉了。

簡直是白雲蒼狗,世事變幻玄奇。

莫過於此。

一時間,蕭琳心中百感交集,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此時見着他心下為難,忍不住就開口插言。

“既然母后求情,那就饒他一命。”

陳平開口笑道。

笑容溫暖,眼圈都微微變紅。

看向蕭琳。

他本來以為,自己後世而來,這具身體的一些恩怨糾纏,本就與己無關,甚至在之前,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具身體的親身母親。

等見面了,就發現,其實自己是多想了。

肉身和靈魂,其實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事情。

血脈本能的親近,在他的靈魂感應之中,更是無論如何也按捺不住,其實,他也不想強行壓制這種親近感覺。

順其自然就挺好。

事實上,他明白,自己是打心眼深處,已經早早的認可了這位血脈上的母親。

當初在“溯源奪運”姬長風,附體觀瞧那一段過往之時,他就知道了,這位“蕭後”,本來並不至於一敗塗地。

她的真龍法身境界,甚至還遠在姬棠之上,再加上比她弱一點的神武境高手青鸞,也就是伏波仙子的相助,無論如何,姬家老老小小,是打不過她的。

只要她狠得下心,不顧忌腹內胎兒的成長。

劇烈戰鬥,會動了胎氣是一重削弱;胎兒先天不足,需要真龍之氣蘊養救治又是另一重削弱。

基於望子成龍的心態,把藏在身上的真龍寶血,重新凝聚出來,一點點融入胎兒體內,鑄就無上血脈,這是最嚴重的削弱。

於是,她再無還手之力,被姬棠打得滿頭包,直接關入鎖龍台內,十八年不見天日。

可以說,一個選擇,一種人生。

如果換一個選擇。

蕭琳此人,或許此時還仍然坐在大離至尊的寶座之上,真龍法身早早成就,再憑藉著長生劍令,直接回歸滄龍殿。

以此根基,別說是滄龍殿內門弟子,就算是異日爭一爭真傳弟子也不是奢望。

還有。

先前陳平被紫雲所要挾之時。

蕭琳第一時間,也不是搖尾乞憐,委曲求全。

而是生怕拖累了自家孩兒,看到一丁點機會,就立刻燃魂爆血,準備發出絕命一擊,想要殺敵。

殺不殺得了敵人,她並不抱太大希望。

但是,無論如何,總能殺得了自己。

當蕭琳與魏伏波兩人同時燃血攻擊的時候,陳平心裡已經認下了兩個親人。

別說是有着血脈牽絆。

心靈的親近,才是真正的難得。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相比起另一個世界的歷史上,某一位女皇的所作所為。

這位“蕭後”看起來傻得天真,每一次選擇,似乎都選錯了。

但是,正因為如此之傻,如此之錯,才是人世間,最寶貴的情感。

“你叫我母后了?”

蕭琳再也崩不住表情,嗚嗚嗚哭出聲來。

一把抱住陳平。

就如那一年,她親手把襁褓中的孩子送出去,今日又重新撿了回來。

魏伏波看得傷感,又喜悅。

兩隻手不得空,使勁用手背抹着淚珠子。

完全沒注意到,一隻小青鳥樂瘋了一般,在她的肩頭跳來跳去,啄她的耳朵和頭髮。

“行啦,你們娘倆慢慢敘話,關內二十萬大軍,倒是沒有威脅,但是,玉京那姬老頭,卻是不可不防。”

看到自家姐姐哭個不停。

魏伏波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說話。

還不忘向著悄悄跟上前來的韓小茹、姬明月打了個眼色。

是啊,兩軍陣前,的確是不太適合認親,數十萬大軍全都等着呢。

“你是小茹,聽說還闖出一個血玉羅剎的威名,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啊。”

“明月,你也是個好孩子,以後,有為娘看護,看看還有誰能欺負你?”

蕭琳完全看不出先前的傷感,此時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拉着兩女的手,問東問西的,越看越是喜歡。

她是被困在鎖龍台,但卻並沒有禁絕感官。

憑藉著道基中期的修為,從宮女太監偶爾的閑聊之中,對陳平的一些事情,比天下大部分人都要清楚得多。

甚至,還知道,自家孩兒有幾個親近的紅顏知己。

一個自然是師姐韓小茹。

以及她家的混元武館。

這也是平王軍起家的地方,從混元武館,直到混元劍派,再到軍中的混元鐵騎。

可以說,這是親信中的親信,兩家可以說是親如一家了。

再有就是姬明月。

千里送孤女,一怒為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