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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悅曦心裡一陣緊張,急忙把手給抽了回來,心裡一時搞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兒,是一件比一件詭異。

只見眼前白色的濃霧中,忽然出現了一盞昏暗的煤油燈,提着煤油燈的,是一個魁梧奇偉的黑衣男子,由於光線很暗,她看不清男子的面孔,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男子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

不知怎麼地,顧悅曦竟覺得眼前的人好像在哪裡見過,但這僅限於一種直覺,若要問男子到底是誰,她自然是回答不上來的。

約莫一分鐘後,男子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與此同時,那片霧氣,愈發濃重了。

她不知道後面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遂屏氣凝神,心有不安地感應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小曦,小曦。”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中年男聲在她的耳畔驟然響起,聲音帶着一絲急切,又蘊含些許溫柔。

“父親?”顧悅曦的心砰砰地跳動着,想着父親不是去世20年了嗎,可方才的聲音,為何同她父親的聲音,一模一樣?

“開飯了,我給你做了火雞三明治。”中年男人停頓了幾秒鐘,接着輕輕喊道。

“火雞三明治。”她低語着,淚水瞬間打濕了眼眶,提到它,她腦海里總是浮現出父親在餐廳忙碌的身影,還有那張飽經風霜、慈愛溫和的面孔。

希望這真的是父親的聲音,而不是某種幻覺,亦或者,是某些人處心積慮的偽裝。

恍惚間,白色的迷霧開始消散,待顧悅曦反應過來時,卻意外地發現,此時此刻,她正坐在一間窗明几淨的餐廳內。

她忍不住揉了下眼睛,再睜開,眼前的場景依舊沒有發生變化。

“莫非,我又回到了小時候?”顧悅曦不由得四處張望着,這場景她自然認得,不過一些細節性的東西卻已經忘掉了。

“哈哈。”霎那間,她聽到一個孩童開心的笑聲,緊接着,一個身穿白色裙子,綁着馬尾辮的小姑娘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小姑娘差不多四五歲大,看起來單純又可愛,雖然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汗水和泥巴,但依舊遮擋不住那副恍如仙子的容顏。

“主人,小主她又去小溪里抓魚了。”跟在小姑娘後頭的僕人一臉憂色,小聲說著。

“這小丫頭可真淘氣,不過無妨,梳洗一番完全來得及。”循着聲音,顧悅曦果真瞧見了父親顧紹堂,那慈祥的面容、哭笑不得的表情、不高的個頭、壯實的身材,與兒時的記憶,一模一樣。

只是,她就坐在父親身旁,父親卻沒有把目光停在她身上。

想必,在這間餐廳里,她是“隱身”的,所以父親無視她,倒也解釋得通了。

既如此,不妨做個旁觀者吧,沒準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顧悅曦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心中的不適才稍有緩解。

“爸爸,我們今天去哪兒啊?”她剛剛適應了自己的身份,小姑娘的聲音緊跟着就響了起來。

斜眼望去,小姑娘正跪在椅子上擺弄着手環,一雙清澈的眼眸撲閃着,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疑問。

看着從前的自己,顧悅曦的嘴角微微上揚,心情亦變得愉悅起來,隨後,她不斷回憶起童年發生的點點滴滴,它們如同幻燈片一樣在她的腦海里刷刷而過。

“小曦,我們一會兒去大皇宮參加皇帝的宴會,你要表現得乖一點哦。”父親盯着小姑娘,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嚴肅。

“記住了。”她雖然頗為頑皮,可看到父親一臉認真的模樣,瞬間就安靜下來。

“真好。”父親摸着她烏黑的秀髮,喃喃道。

早餐在快樂的氛圍中悄然結束,父親起身前去書房,小姑娘一臉興奮地衝到了花園裡,那裡有傲嬌的貓大俠和憨厚的狗子。

顧悅曦則靜靜地矗立在餐廳中央,久久不願離開,有些難忘的場景,是值得一生去回味的。

餐廳角落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個精美的枱曆,日期是1980年10月15日。

沒錯,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是哲孟雄皇帝莫傑利的35歲生日,亦是其在位的第三個年頭,宮中為此大擺宴席,甚至邀請社會各界名流前去赴宴。

只是,顧悅曦至今也沒想明白,父親在世時,不過是婆羅洲東部一個普通的商人,為何能收到哲孟雄皇帝的邀請函呢?

總之,此事背後,必有隱情。

大概40分鐘後,父親急匆匆地從書房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提着公文包,看樣子是打算出發了。

果然,剛才的那個僕人此刻已經候在門外了,與之相反的是,小姑娘卻坐在噴泉旁邊的涼椅上,沒有一點緊迫感。

僕人見父親走出來,微微躬身,而後提起一個沉重的木箱,朝花園外走去。

藉著小姑娘嬉鬧的間隙,顧悅曦特地留意了下花園旁邊的牌子,方才知道此地名叫玫瑰山莊,位於哲孟雄首都甘托克城北郊,是一處皇家園林。

很快,父親拉着小姑娘的纖細小巧的手,登上了路邊一輛嶄新的吉普車。

顧悅曦沒有猶豫,隨之鑽進車廂,反正她是“隱身”的,倒也無需擔心被他們發現。

車廂內除了父女二人外,還坐着三個身穿黑衣的男子,他們的袖標上印有“黑衫軍”的字樣,是哲孟雄帝國軍隊的名稱。

看着他們,她百感交集,因為之前在薩迪亞村遇到的那群凶神惡煞的士兵,正是黑衫軍,區區二十年,他們的兵鋒直抵阿薩姆東緣,莫傑利這個暴君,果真是個戰爭狂魔。

很快,吉普車駛進一條寬闊的柏油路,顧悅曦有些好奇地貼近車窗,看到視線盡頭的河流沿岸,出現了一排排鱗次櫛比的樓宇,想必是甘托克城了。

“爸爸,怎麼還沒到呢?”小姑娘撅着嘴巴,話語間有些不耐煩。

父親靜靜地看着她,略顯無奈地笑笑,沒有言語。

待到車速慢下來後,顧悅曦再次抬起頭,只見道路兩旁到處是集會的民眾和荷槍實彈的士兵,民眾的臉上沒有一絲喜色,士兵同樣冷冰冰的,想到即將到來的東征,人們流露出這副表情,倒不怎麼感到意外了。

吉普車停在一個方形廣場正中央,廣場一邊是氣勢雄偉、金碧輝煌的皇宮,另一邊是身形高大、栩栩如真的雕塑群;為首的雕塑是哲孟雄的民族英雄----菩提亞族部落酋長蓬楚格,公元1632年-1641年,他合并蒂斯達河沿岸的十五個雷布查人部落,擊敗入侵的廓爾喀人,終於建立了統一的國家。

見目的地已到,車上的士兵紛紛下車,父親亦跟了上去,唯有小姑娘不為所動,只見她痴痴地看着廣場周圍的景色,清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要把周圍的一切都納入眼底的神情。

父親當即瞧見落單的她,笑着將她抱下車,然後朝皇宮快步走去。

“爸爸,中間那個騎馬的大鬍子叔叔,是誰呀?”小姑娘突然停下,注視着雕塑群,不解地問道。

“他叫蓬楚格,是哲孟雄國家的締造者,在哲孟雄人民心中,如同埃及法老拉美西斯、波斯帝王大流士、美.國國父華盛.頓一般偉大。”

小姑娘螓首微點,一臉認真地說道:“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建立一個龐大的帝國,當一個萬民敬仰的皇帝。”

聽到她的“雄心壯志”,父親略顯尷尬地笑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快點跟上。

他們一行人並未走皇宮正門,而是故意繞開人群,從廣場角落的一個暗門進入,彷彿是在刻意迴避着什麼。

父親和那三名士兵奇怪的舉動自然逃不過小姑娘明亮的眼睛,她月眉微蹙,張了張嘴,真想把肚子里的疑問一股腦地倒出來;但父親之前的提醒和身旁不時走過的紫衣蒙面人,又迫使她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後來顧悅曦經過暗中調查,得知紫衣蒙面人其實是皇宮內的神職人員至聖人,他們隸屬於至聖所,聽命於大祭司,不受皇帝控制,可隨意出入皇宮;另外他們皆出身“高貴”,屬於哲孟雄帝國的“一等人”,故而飛揚跋扈、目中無人。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士兵終於在一處破敗的廟宇前停了下來。

廟宇並不大,長寬不足百米,而且其中一部分已經坍塌了,落在地上的殘磚碎瓦與不遠處奢侈華麗的宮殿形成鮮明的對比,以至於讓顧悅曦產生了一種錯覺,誤以為自己今天是來某遺址進行考古挖掘工作的。

此時,父親的表情忽而變得凝重起來,心中好似存着一兩件關乎生死存亡的事情。

但它很快就被一抹鎮定所取代,之後,廟宇裡邊走出一隊至聖人,為首的人身材矮胖,手裡拿着一個泛黃的捲軸。

“見過大祭司。”父親微微躬身,低聲道。

大祭司則沒有言語,粗略掃視一圈後,就示意他們跟隨他來。

父親點點頭,下意識地握緊小姑娘的手,正準備進入寺廟,卻被兩個至聖人給攔住了,他們在父親的耳朵旁低語一番,雖然她聽不清他們到底講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父親把小姑娘留了下來,然後進入了寺廟。

顧悅曦來不及猶豫,連忙跟了上去,因為父女兩的這次分離,竟是他們之間的永別,據張姨交代,父親在之後不久,就被人暗殺了。

如果她能確定兇手,那麼此次南亞之行,算是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