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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傳來美琳的丫鬟綠梅氣憤的質問:

“我家小姐要見冀大小姐,您憑什麼不讓見?我們祝姨娘生了美琳小姐,都無權禁止美琳小姐的行動,您與冀家小姐非親非故,您沒有權力這麼做!”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接着是徐嬤嬤的厲聲呵斥:

“沒有規矩的東西!沒的帶壞了主子!今兒老身就教教你規矩!”

美琳哭聲頗為哀戚:“徐嬤嬤,我姨娘不曾得罪你,她如今重病在床,你為何還要苦苦相逼?”

貴姨娘說了什麼,冀鋆聽不清,但是能聽到“銀子”“買葯”等詞句,看來是貴姨娘給了美琳一些銀錢。

不料,美琳的聲音突然尖利刺耳,穿過院落,無比凄厲:

“貴姨娘!你當我是要飯的乞丐嗎?我是侯府的小姐!是淮安候爺的親生女兒!不是下賤的阿貓阿狗!我縱然不是太太生的嫡出小姐,我也是侯府的小姐!你如此作踐我,侯爺不會放過你!太太也不會放過你!我一定要你後悔!”

“咣當!”是關門的聲音。

冀鋆儘力平復着情緒,努力讓加速的心跳慢慢減緩。

前世讀研究生時候,有個女同學每當非常生氣時就會“心動過速”,一分鐘120到140次。

那個情況下,身邊的都能看出來,女生面色很差。即使馬上停下來休息也很難迅速調整恢復過來。

她隨身總是帶着“丹參滴丸”,“速效救心丸”和“倍他樂克”。

當時,她還多少覺得有點小題大做,覺得這類改善心肌供血和控制心率、降壓的葯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才吃的,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學生,用這些葯是不是有點早?

可是,此時,冀鋆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口乾,氣悶,乏力。

心頭象壓着一塊巨石!

冀鋆搭了一下自己的脈搏,現在沒有鐘錶,但是,記得中醫老師教過“一息四至”:

一般情況下,正常人一分鐘呼吸次數約16到20次。

一呼一吸,心跳四次。

冀鋆現在大約心率一分鐘120次左右,難怪這麼難受!

冀忞見冀鋆臉上很不好,忙上前輕輕問道:“堂姐,你身上的葯?”

冀鋆才想起來,娘親給的葯,忙拿出小瓶,倒出一粒服下!

真是神奇!冀鋆感覺剛才堵得象一座山一樣的心裡好像吹來一陣清風,說不出的舒暢!

看着小小的瓶子,覺得有點可惜,為了美琳這樣一個白眼狼,真是不值得!

懊惱間,貴姨娘和徐嬤嬤走了進來。

落座後,貴姨娘靜靜地看着冀鋆道:

“那個下藥的丫鬟已經被處置。郎中給祝姨娘的方子里,需要人蔘,阿膠這些貴重滋補之物,以及好的党參、當歸、蜂蜜、大棗這些雖然常見,但是好的價格也不低。不過,太太給的銀子只能買點人蔘的須子,低劣的藥材。我替你做了主。我不希望傷害過你一次的人,你還讓她有機會傷害你第二次。如果你想幫她,你可以追出去。”

冀鋆此時,心率已經逐漸回落。

外面,綠梅大聲喊道:

“冀大小姐,您那麼有錢,今天付家還賠了您那麼多錢,您手指頭露點,就能救我們姨娘,您為什麼這麼狠心?綠草已經被發賣了!賣的地方不是人去的地方,她很快就死了!這還不夠嗎?您還想怎樣?你還有完沒完!您怎麼可以這麼草菅人命?”

冀鋆看向四周,但是,眸中明顯沒有眾人。

她有些發懵,草菅人命!我有完沒完?我還想怎樣?

冀鋆忽然笑了,一行清淚滾滾而下……

綠梅繼續在喊:

“冀大小姐,商人眼裡只有阿堵物,冀大小姐,果然你的眼裡只有錢,沒有姐妹!沒有情義!沒有人命!你沒心肝!你的心是石頭!你的心比鐵還硬!你見死不救!你的良心不痛嗎?”

“砰!”冀忞將茶盞重重放到桌上,冷聲道:“一個丫頭,那裡會這麼長篇大論,看來是有人攛掇。芍藥,打出去!打傷打殘,算我的!”

冀鋆抬手制止。

擦了擦淚水,冀鋆望向貴姨娘,神色平靜:

“姨娘,為什麼?”

貴姨娘容顏美艷,此刻,面色沉靜如水,一雙秀目透着關懷,更顯得整個人周身泛着令人安靜的氣勢。

貴姨娘將一盞熱茶遞到冀鋆手中,緩緩開口:

“因為你沒有用!”

“姨娘!”徐嬤嬤驚呼出聲!

冀忞面露不滿。

一眾丫鬟嚇得大氣不敢出!

冀鋆定定地看向貴姨娘,眸中有一絲不甘:

“我幫過她!”

“那不夠!”貴姨娘毫不示弱,眼睛直視冀鋆,眸光森寒:

“那些錢對於你對於她都沒有什麼價值,這是其一。其二,美琳認為你想結交她,或者說巴結她,因為,你是個商戶女,而美琳,是侯府小姐!”

冀鋆深深呼吸,面色不虞,但儘力平靜,唇角揚起嘲諷:

“我巴結她有什麼用?她能幫我什麼?”

貴姨娘淡淡一笑:“美琳將來會嫁進官宦人家,至少,她也是陳國公嫡子的小姨子!你將來的夫君難道還能高過陳國公府?你就是有錢,遇到事兒,也得有門路送上去吧?難道不是你在巴結她?”

冀鋆聞言面色變了又變,困惑,驚訝,還有,迷茫…..

“你想想,你現在除了比美琳有錢,你還有什麼?你是皇親嗎?是郡主嗎?是縣主嗎?你的爹爹有官身嗎?有功名嗎?你娘有誥命嗎?”

貴姨娘結果徐嬤嬤遞過來的茶,繼續慢條斯理地道:

“別的不說,蘇瑾幾次三番害你,你除了機智聰明地躲開,怎麼沒有一個大人物出面敲打侯爺?或者教訓蘇瑾?別拿禮國公府、鎮遠將軍府嚇唬人,不好使!李大公子,或者什麼世子,哪怕是給夫人或者夫人的兄長帶個話,關照你一下,蘇瑾也不敢總算計你!退一步,你大伯是鎮遠將軍,現在能帶兵把蘇瑾拉住去暴打一頓嗎?”

冀忞無言坐到冀鋆身邊,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她不是沒想過,但是,有舅母在,李宓和周彪處處掣肘,哪裡敢明裡做這些?

何況,萬一傳出去什麼私相授受的話,堂姐和她日後將更加艱難!

冀鋆輕輕嘆口氣,神情舒緩。

貴姨娘的話冷冰冰,一點點一點點地如冬雨落進心裡,心下確實寒涼一片,但也讓冀鋆愈來愈清醒。

其實,還有一句,貴姨娘沒有說,話說到這個份上,冀鋆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也不用說出來了:

美琳這麼鬧騰,夫人楊氏會不知道?

你冀鋆覺得自己有點錢,為了楊氏,花費巨大,那又怎樣?

楊氏在乎嗎?

對於楊氏,錦上添花而已。

穿越過來,還沒有人象貴姨娘這般把這些掰開揉碎地說給她聽,說是醍醐灌頂,振聾發聵,完全不為過。

她和冀忞一直如同闖入密林的小獸,四處亂撞,撞得遍體鱗傷。

她自己,或者冀忞也是,都靠着前世的一些知識儲備,生搬硬套,如同一個沒上過戰場的新兵,沒有實戰經驗,只有理論知識,就這樣,跌跌撞撞地上了戰場。

然後,她和冀忞一邊療傷,一邊思索,一邊總結經驗教訓。就這樣,磕磕絆絆地在危機四伏的密林深處尋找出路。

在尋找出路的同時,她們也在慢慢成長!

貴姨娘見冀鋆陷入沉思,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重,可是,自己可以對冀家姐妹包容,對她們和顏悅色。

丹桂苑外,誰會慣着她們?

貴姨娘悄悄嘆氣,又道:“鋆兒,忞兒,今天我做這個惡人也是為我自己!你們如果心性不堅,受惡人蒙蔽,行差踏錯,不僅會連累你們的父母,就是我也脫不了干係!”

冀鋆拭去腮邊的淚水,恍惚中,貴姨娘好像中學時候那個每天早早站在學校門口迎接她們的教導主任,總是不厭其煩地督促他們……

冀鋆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姨娘,我明白。我不會因為今日沒有幫祝姨娘而對您有所抱怨,您是為了我們好!美林如果在乎祝姨娘,祝姨娘就有能力和責任讓美林迷途知返,而不是聽之任之,讓她泥足深陷。既然祝姨娘放任了美林的惡,她就是幫凶,如今被美林連累受到懲罰,也是理所應當。”

貴姨娘輕輕舒口氣,心中十分欣慰:

“你能這樣想是最好的!美琳如果認不清誰是真正的敵人,如果不在乎祝姨娘,她今日借祝姨娘生病找你要銀子,就是罪上加罪,你不給她,其實也是救她。祝姨娘死不了,如果你想,以後還可以找機會幫祝姨娘,但決不是幫美琳!”

恪吉居中,聽力已經恢復的沉影向蘇瑾彙報:

“姨娘,貴姨娘把美琳小姐擋在了門外。美琳小姐和綠梅哭得特別傷心,也沒見到冀大小姐。”

玉顏聞言大喜:

“太好了,這下美琳該恨死冀鋆了!”

蘇瑾陰沉着一張臉,怒叱道:

“好什麼!冀家姐妹以後不會再靠近美琳,以後我們不容易對付她們了!”

“啊?”玉顏聞言急道:“那怎麼辦啊!姨娘!咱們不能完成貴人的任務,貴人會不會怪罪咱們啊?”

蘇瑾眉頭緊鎖,忽然,臉上露出一個陰騭而得意的笑:“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她們還得在侯府住!沒有美琳,還有別人!府里的不行,還有府外的!何況,廟也跑不了!她們還有個“好鄰居”!搞垮“好鄰居”,看她冀鋆拿什麼收買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