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森明男走在初秋的街道上,感受著自己廉價粗糙的鞋底和堅硬髒亂的大地之間的粗糲塵土,只有住在淺草這邊的窮人才會在初秋剛開始的時候感受到東京的落寞和冷清。
他準備回家,剛才他在銀座那邊買醉,最近銀座開了很多家時髦夜總會,價格不高,是他能夠消費得上的程度。但是,中森明男卻住在淺草這種已經破敗了幾十年的貧民區,與銀座相距頗遠,但他沒有走向離自己最近的計程車車站。
然而,這時候廉價便宜的電車已經停止運營了。
首先,中森明男手頭拮据,連打車的錢也想省下來。其次,他無事可做,不用那麼匆忙。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不想那麼早回家看到中森明穗。
這個孩子離家出走後,先是去了六本木工作,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她又被趕了出來,以至於現在六本木所有店都不會僱傭她。
走投無路之下,中森明穗找到了中森明男。可中森明男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不僅沒錢,而且還欠了銀座夜總會一屁股的債。想要喝酒就只能不斷到新開業的夜總會店裡去,這樣的話他們沒有那麼快認出自己然後把他趕走。
自己都已經混成這個鬼樣子了,但明穗這個老么還是老樣子,根本就振作不了。中森明男叫明穗出去賺錢養活自己,她也不聽,整日就窩在出租屋裡看電視,直到晚上才出門,不知道又去哪裡鬼混。
中森明男逐漸不想回家了,與其在這個貧窮擁擠的出租屋裡,與惡鬼似的女兒中森明穗呆在一起過慘日子,還是每天出入有年輕女人熱鬧嬉笑的地方,才活得更加有趣,也更糊塗。
但畢竟是中森家最小的孩子,中森明男對她總歸要多一些“父愛”,根本拿她沒辦法。
中森明男在往淺草的方向走去,他走的捷徑,這裡到處都是灰撲撲的,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房子,土黃土黃的,正如他的人生。每次走在這條路上,心情都會非常沉重,從銀座到淺草是一個下沉的過程,每一步都在提醒著他人生有多磨坎坷,自己所有的野心都被時代給吞噬了。
不如意的人生和憤懣難平的境遇在酒精的加持下讓中森明男逐漸失控,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跌落在了谷底,不可能再墜落了。
可是,就算他在深淵裡,手裡卻依舊握著一根粗繩,這跟繩子就是他的另外一個女兒中森明菜。
為什麼明菜不幫幫自己?
明明是他自己辛辛苦苦養育了這個孩子?
中森明男想不明白為什麼明菜對自己這麼絕情,其他的孩子們也是如此,全都跟自己撇得一乾二淨。年初的時候,自己上節目給明菜送花,就是想要緩和父女兩的關係,但舞臺上的一切都是逢場作戲。在那之後,父女關係仍然非常糟糕。
他真的沒錢了,真的需要中森明菜這個女兒。有時候他會去研音事務所找花見赫要錢,有時候也會給千惠子寫信讓她寄錢過去。除了花見赫,沒有人會搭理他。漸漸地,他開始意識到一件事情,他雖然能得到研音事務所的禮遇,還能登上電視節目,卻從未被尊重過。
中森明男生性高傲,他現在明白只有自己做出一番事業後別人才會誠心誠意地尊重自己。此時此刻,中森明男發誓,無論用什麼手段,他一定要讓世人尊稱他一聲“中森桑”。
快要走出這條破敗的捷徑,他忽然停住了腳步,從懷裡拿出了一張名片,然後轉身,原路返回。
他想起了上次去研音事務所時從社長花見赫那裡聽到明菜搬家了的消息,那個孩子就住在六本木,離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很近很近。
中森明男在原路返回的路上,又跑到公共電話亭裡打了個電話,把中森明穗也叫了出來。
得確立目標,有一個踏實想法,才能在東京安身立命做大做強,這對落魄父女兩的目標就是中森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