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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頭髮像海藻,很長,很黑,帶着天然的自然卷,雖然盤成髮髻束在頭頂的方巾裡面,還是有些不聽話的髮絲掉了下來,垂在她的耳邊。

昏暗的夜燈下,她的耳垂瑩澈如玉,如同摻了桃花瓣的荔枝凍,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謝東籬心裡一動,緩緩伸出手,想要碰觸她的耳垂。

不過快要碰到她的耳垂的時候,他的手又停下了,慢慢縮了回去,只是凝視着她的睡顏,長長久久地凝視着她

司徒盈袖睡得很沉。

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回到了小時候,娘親還活着,剛生了小弟弟,她笑着撲到床邊,偏頭看娘抱着小弟弟。

小弟弟也看着她,對着踢楞腿,還對她吐出一個大大的奶泡。

她笑着躲開,伸手抓住小弟弟從小衣裳里踹出來的小腳。

不過一抓之下,她發現那“腳”卻不是她印象中那樣肉肉的小腳掌,好像有些硬,還很大

很大

司徒盈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她撐起頭,看着自己抓着謝東籬的手

謝東籬怒視着她,從牙齒縫裡惡狠狠擠出一句話:“放手”

司徒盈袖忙放開手,手足無措地道:“大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剛才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

謝東籬回手撫額,發現自己剛要退下去的高熱,又有迴轉的趨勢,而且手臂上紅疹經她這一抓,又有往上蔓延的趨勢。

明明就快好了,卻又要加重。

這姑娘真是他命中的天魔星

“大人,您的葯呢要不,我給您去抓藥”她說到做到,馬上衝出裡屋的月洞門,往外行去。

謝東籬放下胳膊,嘆了口氣。偏頭看着窗子的方向。

外面漆黑一片,這裡又人生地不熟的,她要到哪裡買葯

謝東籬閉了閉眼,沉聲道:“阿順。”

阿順還在呼呼大睡。根本叫不醒的樣子。

“阿順”謝東籬又叫了一聲,就連司徒晨磊房裡的丫鬟婆子都被驚醒了。

阿順這才翻了個身,呼嚕聲停止,在被子里蹬了蹬腿,慢慢坐起來。揉着眼睛道:“大人,您叫我”

謝東籬“嗯”了一聲,直直地看着帳頂,漠然道:“阿四齣去買葯了,你去看看,免得她迷路走丟了。”

“司徒大小姐不認路”阿順嘻嘻一笑,頓時精神抖擻地坐起來,想起昨天司徒盈袖捉弄他,說那丫鬟是大人給他找的小媳婦,嚇得他腿都軟了。今兒可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阿順低頭咧嘴笑了笑,從地上爬起來,胡亂套了件袍子,也推開門出去了。

司徒盈袖着急忙慌一頭從龍家大宅出了,習慣性向右轉,匆匆忙忙走了一段路,才想起來自己從來沒有來過古北小鎮,哪裡知道藥鋪在哪裡

她反擰着雙手,在路上停了一停。

前面是寬闊的大路,路旁種着柳樹。枝條長得垂到地上,風一吹,就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身後也是大路,卻是黑黢黢的。如同一個大大的黑洞,看不到來時的路。

她猶豫了一會兒,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那聲音比一般人走路的聲音要輕得多,若不是她有功夫在身,根本就不會聽見那腳步聲。

司徒盈袖目光輕凝,往後退一步。翻身縱躍,一下子跳到了路邊的柳樹上。

她身姿輕盈,跳到樹上的時候,連柳樹的枝條都未顫動一下。

然後拿出蒙臉的方巾蒙在臉上,伏在柳樹的枝椏間,往下看去。

沒過多久,阿順鬼鬼祟祟地跟了過來,他一邊走,一邊賊忒兮兮地笑,似乎想嚇她一跳的樣子。

但是走了一大圈,發現前面根本就沒有看到司徒盈袖的身影,阿順停了下來,自言自語地道:“這傢伙跑哪兒去了大人說她不認路,不會現在就走丟了吧”說著撓了撓頭,看看前面,又看看後面,拿不定主意是繼續往前追,還是回頭找人來尋司徒盈袖。

司徒盈袖面上一紅,暗道謝東籬怎會知道自己不認路的毛病連師父都未必知道好不好

她從樹上飄然而下,躡手躡腳繞到阿順背後,突然在他耳邊“啊”的叫了一聲,然後很快跑開,站到柳樹下促狹地笑。

阿順被唬得雙手抱頭立刻蹲在地上,大叫:“看不見聽不見看不見聽不見”還以為自己撞客着了

司徒盈袖忍不住咯咯笑出聲,道:“就這膽子,還想嚇唬人”

阿順聽見是司徒盈袖的聲音,大為尷尬,從地上站起來,握着拳頭惱道:“人嚇人,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司徒盈袖撇了撇嘴,沒好意思提醒阿順,他剛才不也想嚇唬她來着

不過看在謝東籬份上,司徒盈袖決定自己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過阿順這一次,她湊過頭,低聲道:“藥鋪在哪裡,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你知道”阿順心裡窩着一團火,抱着胳膊不甩她。

“你不知道你是怎麼當差的。”司徒盈袖背着手,繞着阿順轉了幾圈,“你們家大人病成這樣,你也不想着要去買葯反而要我一個外人跑前跑後操心,你好意思嗎你”

阿順被她說得耷拉下頭,悶了一會兒,道:“我又不知道藥方,怎麼買葯”

“你不知道藥方”司徒盈袖瞪着他,“你們大人這也不是第一次生病了吧以前怎麼治好的你別跟我說不知道”

“知道也不告訴你”阿順反唇相譏,“走,去藥鋪,你不是懂葯嗎”

“去就去你帶路”司徒盈袖趁機說道,跟在阿順後頭走。

阿順白天從官衙那邊過來的時候,在路上看見這邊有一個叫同仁堂的藥鋪,便帶着司徒盈袖徑直去了那裡。

兩人拍着門叫開藥鋪,司徒盈袖嘰里咕嚕說了藥方,很快抓了葯出來。

阿順笑着道:“想不到這鋪子的門開得還挺快。”

他都還沒來得及把欽差大人的名頭搬出來,那門就打開了。

“這有什麼。既然是做藥鋪生意,肯定要預備着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買葯。”司徒盈袖不以為然地說道。

“哦為什麼”阿順不解,“晚上還不睡覺了”

“你這麼笨,大人怎麼挑了你做小廝”司徒盈袖忍不住白他一眼。“你見過有人能挑時辰生病嗎半夜生起病來的人多得是,比如你家大人”

“這樣明白了。”阿順連連點頭,一點都不生氣。

司徒盈袖倒不好意思了,語氣緩和了許多,一邊走。一邊問:“阿順,我記得臨走的時候,你們家大夫人在給大人相看,是吧”

阿順歡快地笑了,得意洋洋點着手指頭給她數:“是啊你不知道,我們大夫人要給大人說親的話一放出去,官媒簡直把我們謝家的門檻都要踏斷了從相爺的孫女,到尚書的女兒,又或是侍郎的妹子,甚至宮裡面的貴人。都有意思啊”

“這麼厲害”司徒盈袖倒是皺起眉頭,暗忖如果謝東籬的病不得好,他怎麼娶妻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