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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辭職還要經過別人的允許?”安心搖頭看向面前的安國勝,表面波瀾不驚,內心卻早已淪陷。

曾經的安國勝也是一個慈祥的人,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冷漠、強硬沒有一絲溫度,對待安心更是越發強硬。甚至……

“你不是說過么?我想做什麼跟你沒有關係。”

安心看向安國勝,而他臉上的憤怒也早已經被冷笑取代。

感受着越發緊迫的氣氛,旁邊的廖佩蓉知道安國勝很快就要爆發了。她起身走到安心旁邊,拍着她的肩膀眼神懇切的看着安心說道:“辭職這麼大的事兒,你也該跟家裡商量商量,天海那麼好的公司,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

廖佩蓉長長的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她所想的也只是能緩和這對父女的緊張關係,雖然他們的關係已經緊張了快十年之久。

“媽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你辭職,是不是早就有別的打算了?”

看着安心點頭,廖佩蓉懸着的心總算落地。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只要安心的調動是“有意義”的,那安國勝就說不出什麼,也沒必要動氣。

“老安,你就不能等女兒把話說完,再擔心女兒也用不着這麼著急吧。”

廖佩蓉安心的坐回座位,重新盛了一碗米飯放在安國勝面前。

安國勝冷冷的搖頭:“她,她能有什麼好打算。我信你的邪。”

廖佩蓉一邊夾菜,一邊看向對面的安心,眼神殷切的看向安心:“跟媽媽說說,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也讓你爸放心,這死老頭就是嘴倔。”

安心知道媽媽的用意,可她沒打算隱瞞任何人,因為她知道,一旦開始隱瞞,謊言就會持續不斷,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我已經打算好了,我要做一個遺物整理師。”

遺物整理師?!

聽到這個名詞,安國勝剛剛有所緩和的表情也順便變得更加絕望,連廖佩蓉都愣在原地。

安心從前兼職做過遺物整理師,夫妻倆雖然對這個行業所知甚少,但也知道安心的經歷。從前,安國勝就十分反對安心做這個工作,沒想到安心現在竟然為了做遺物整理師辭掉了天海設計師的工作。

對於夫妻倆來說,這簡直匪夷所思。

幾年前,小海去世安心接了遺物整理工作,就讓安國勝十分不滿。對於一個思想傳統的人來說,跟死人打交道,還將死人的遺物帶回家裡,這已經到了安國勝能容忍的極限。但安國勝怎麼都沒想到,安心不但要跟自己作對,現在還一心打算把遺物整理當成事業去做。

而至於廖佩蓉,她雖然各方面都很支持安心,但這件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安心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之後,的確有人幫安心說媒但安心都沒有同意,那時候廖佩蓉也覺得沒什麼畢竟女兒還小。可自從小海去世,鄰居們知道了安心是做遺物整理工作的,自此就再沒有人給安心說媒。

工作無貴賤,但有些工作的確是無法讓人接受的。就像巷口的陳家一樣,祖祖輩輩做喪葬用品都沒什麼,錢是賺了不少,可三十五歲的兒子至今都沒能成婚。

“安心,媽知道你喜歡做這個,媽承認媽跟你爸的確是老思想,不該阻攔你。可有些事情,沒必要那麼較真,你以前當成兼職去做,不也挺好的?”

廖佩蓉一直都是這樣,她總試圖在看似絕境的處境中找到一些緩和的餘地。

“工作都辭了,還怎麼不較真?!行,既然說到這了,今兒咱就把話說明白了,你想做什麼,我們不管,也管不着,但你欠家裡的帳一分不能少。”

安國勝氣急敗壞,但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

“我知道,你放心。”安心冷冷的看了一眼安國勝,這樣的結果她早就猜到了。只要不影響自己還賬,只要每個月能按時往安國勝的銀行卡里賺錢,她做什麼,安國勝都不會反對。

安國勝已經沒心思吃飯,起身往卧室走去。

“等等,我想要三萬塊錢。”

在安家,錢是個很敏感的字眼。

“你要錢幹什麼?!”

安國勝聽到安心要錢,扭頭看了安心一眼,表情變得難看起來。

“我打算租個房子,做遺物整理也得有個辦公的地方。”安心看了一眼被安國勝弄歪的杯子,強裝淡定說道:“你不用擔心,錢算我借的。”

廖佩蓉知道安國勝的脾氣,沒等他發火,便率先走到安國勝背後,將面前的酒杯擺正,拍着他的肩膀:“姑娘長大了,做點自己想做的事兒也不奇怪,你就順了孩子的心意嘛。”

“你懂什麼?!”安國勝眼色嚴厲,推開廖佩蓉起身回了卧室。

片刻後,拿着一個筆記本走了出來,順手扔到安心面前。

“這是你來安家之後從小到大的開銷,三十八萬八千六百四十二,旁邊是你這些年賺的錢,一共二十三萬五,你還欠我十五萬三千六百四十二,你看看沒錯吧。”

安國勝的話猶如冰錐,深深的刺進安心的心裡。

其實安心並非兩人親生,她很小的時候來到安家,而對於自己的身世,安國勝從未提起,也不允許任何人提起。

從小,安國勝對安心就很嚴厲,她從小到大的每一筆開銷,甚至是媽媽買的零食,安國勝都會仔細的記在筆記本上。

安國勝說過,這些都是安心欠下的帳,要還。

工作上,雖然她的收納強迫症並不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困擾,但安心一直處於離群的狀態;而在安家,安心更像是一個寄人籬下的欠債者。無論在哪,安心的身心似乎都處於被拋棄的狀態。

她已經習慣了,或者說是順應了。

“我可以打欠條,那些錢,我會還給你。”

“會很快!”安心並沒察覺她的嘴唇已經有些發青,是牙齒咬過的痕迹。

但表面上,安心還是那副冷峻的樣子,絲毫不肯在對峙中敗下陣來。

“好啊,”安國勝絲毫沒有猶豫,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扔在安心面前:“借多少,借多長時間都寫清楚,到時候你還不上,我也有證據。”

旁邊的廖佩蓉不斷地嘆氣,想來她也覺得安國勝對女兒太嚴厲了。

可她並沒有阻止,一臉落寞的起身回了卧室。

安心寫了欠條,順手把積攢了十幾年債務的“賬本”抹平,安國勝仔細核對之後,才回卧室拿出了三萬塊錢現金。

“碗筷收拾了,院子里的衣服洗了,再收拾收拾房間,抵這頓飯錢,不過分吧?”

安心拿過錢,什麼也沒說,起身收拾碗筷。

“對了,我還有個要求。”安國勝突然說道:“你租房子就不要在這兒附近租了,讓鄰居們看到,還以為我安國勝改行了。”

安國勝滿眼的鄙夷,似乎對遺物整理這個行業充滿了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