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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案上。龐統放下了手中的筆,略微活動了下略顯僵硬的脖子,隨後起身對着張允微微一拜,道:“今日事務已然處理完畢,還請使君查閱。”緊接着,龐統就將身旁那堆積如山的公文抱到了張允案前。張允並未前去翻閱那些文書,反而略顯感慨的說道:“士元在吾麾下擔任功曹,已經兩年有餘,汝之才能吾知之甚詳。”“在這裡處理政務,反倒是埋沒了士元的才華。”龐統卻是微微一笑,說道:“使君過譽了,若換做兩年以前,我或許還會有這種想法。現在經歷兩年的磨鍊,見識到了許多形形色色的政務,方知學無盡頭,將書中所學運用到實際之中,才能真正鍛煉人。”“我只是感激使君這兩年的照顧,又怎會覺得屈才?”龐統這些話倒也不是謙虛。他剛剛擔任襄陽郡功曹的時候,雖然有很多想法,可是處理政務的手段卻仍舊顯得頗為稚嫩,甚至犯下了不少錯誤。是張允非常耐心的在旁教導,才讓龐統的理政才能突飛猛進,心中自然無比感激。更何況,襄陽郡功曹看似品秩不高,卻屬於那種位卑而權重的職位,整個襄陽郡的大小事務,幾乎都要從龐統手中過一遍。要知道,歷史上的龐統是在六年以後,才被周瑜徵辟為南郡功曹。現如今,龐統早了六年坐上了這個位置。而且周琦將荊州州治遷往襄陽以後,就把南郡改為襄陽郡,龐統雖然仍舊在此擔任功曹,二者之間的重要性卻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龐統現在年紀輕輕就擁有此等資歷,在位期間也政績斐然,前途必然無比光明。張允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他卻是忽然問道:“士元可知,吾當初為何會三顧龐府,邀請汝擔任襄陽郡功曹?”龐統聽到這裡,卻是有些疑惑的說道:“不知。”事實上,這也是龐統疑惑的地方。當年龐統不過二十二歲,雖然略微有些才名,可襄陽境內牛人不計其數,龐統這個後生晚輩想要揚名,何其難也。更何況,當時襄陽境內的名士還沒有開始吹捧龐統。張允遠在外地擔任郡守,又並非襄陽本地人士,如何會知曉龐統之名,甚至三次登門相邀?龐統當時心中雖然疑惑,但張允並未說明原因,他只以為對方是因為自己家世的緣故,才會屢次登門相邀。不曾想,時隔兩年,張允忽然又講到了這點。張允面露回憶之色,隨後幽幽嘆道:“說起來士元可能不信,吾當初並未聽聞過汝之名聲,只是因為被主公調來擔任襄陽郡守,自覺能力不足,恐怕難以勝再三推辭。”“主公卻執意讓吾擔任此職,並且舉薦了士元,言龐統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只是年齡太小,尚需打磨歷練。”“主公讓我徵辟士元為襄陽郡功曹,如此既能讓士元幫我處理襄陽郡政務,又能歷練士元。”龐統聽到這裡,不由呆立當場,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他當初猜測了許多原因,卻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是楚王殿下向張允舉薦了自己,而且還給出了如此高的評價。剎那間,龐統心中湧現出了強烈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也不怪龐統如此。他本就生的醜陋,原以為未來仕途會很難,卻沒想到年僅二十二歲就已經身居要職,而且還被位高權重的楚王殿下所看重。如果僅僅是得到一位縣令,甚至是一方郡守的看重,龐統或許都不會如此激動。只不過,能夠在藉藉無名的時候,就得到這位楚王殿下的器重,性質自然不同了,任何人都會因為這份信任與器重而心潮澎湃。張允起身走到了龐統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這些年來,士元在處理政務之餘,仍舊苦讀兵書戰策,可謂志存高遠。”“人才終究不會被埋沒。汝且好好珍惜在這裡擔任功曹的時光吧,若吾所料不差,你或許很快就會得到主公的提拔了。”張允話音剛落,就看到郡中掾吏疾步走了進來,說道:“主公有令,召使君與龐功曹前去王府議事。”二人聞言,皆面露驚愕之色。緊接着,張允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道:“你看看,剛剛說到這裡,主公就召我二人前去王府。”周琦以前也的確經常召張允前去議事,不過作為功曹的龐統,卻沒有資格參與這種會議。這一次,卻是點名讓龐統一起過去,事情可就非同一般了。張允上前拉着龐統,道:“此去王府,士元當好好表現自己,莫要讓主公失望!”楚王府。周琦已經送走了幾批人物,所以論之事都是有關世子的安排。他之所以沒有選擇將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議事,也是為了聽聽屬下的肺腑之言,免得有些人因為顧慮而沒有講實話。接下來,周琦準備接見的正是張允與龐統。他特意把龐統歷練了兩年,這些年也在暗中觀察着對方,發現龐士元果真不愧鳳雛之稱號。當然在這個時空,龐統還沒有此等名號。“主公,張使君與龐功曹來了。”周琦放下了手中的文書,對着典韋說道:“讓他們進來吧。”不多時,二人聯袂進入王府,對着周琦行禮。周琦擺了擺手,道:“無需多禮。”他走到張允身旁,笑着說道:“這段時間襄陽郡事務,你處理的可謂是越來越得心應手啊。”張允卻是苦笑道:“主公何必挖苦於我?若無士元相助,我恐怕根本做不到這麼好。”周琦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將目光放在了龐統身上。龐統身材矮小,面容也並不英俊,與周瑜、諸葛亮、陸遜等玉樹臨風的青年才俊比起來,自然顯得不討人喜。不過暗中觀察了兩年,周琦對於龐統卻非常喜歡。或許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龐統是那種喜歡夸夸其談,表現慾望極強之人。事實卻並非如此。

龐統或許是因為長相的緣故,所以性格比較內向,並不太喜歡與別人交流,看起來甚至有些淳樸木訥。而且相比起其餘青年才俊的鋒芒畢露以及驕傲,龐統卻顯得更加沉穩,而且從來不會貶低別人。無論對待任何人,哪怕對方品性不佳,或者能力不足,龐統都不會指出別人的缺點,反而儘可能挑好的說。這也就說明,龐統的情商很高。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歷史上的龐統明明不符合大眾眼中的風流名士形象,卻在荊襄以及東吳都交友甚廣,而且擁有非要好的名聲。當然,龐統這種性格也並非圓滑,更並非阿諛。在大是大非上面,龐統永遠堅持着自己的底線。就好比劉備攻打益州,本來就是龐統勸說劉備這麼做,最後也是龐統給劉備獻出了上中下三策,劉備自己選擇了中策,才能設計斬楊懷、高沛,而後揮兵直指成都,一路勢如破竹,所過之處連戰連捷。此時的劉備,可謂是志得意滿,在涪城大宴將士,置酒作樂,載歌載舞。麾下將士都因為連戰連捷而非異常高興,唯有龐統始終保持着冷靜的頭腦。當劉備對龐統說道:“今日之會,可謂樂矣?”龐統卻一改往日與人為善的圓滑,反而直言不諱的說道:“伐人之國而以為歡,非仁者之兵也。”看到這裡,許多人或許有些搞不明白。無論是勸說奪取益州,還是設計斬殺楊懷、高沛,都是出自龐統的謀劃,他為何會在這裡否定劉備呢?事實上,龐統這裡並非在否定劉備,反而是告誡對方不要得意忘形,隨後授人以柄。龐統作為臣子,幫助劉備謀奪益州並無過錯,但這件事本就不太光彩,無論對劉備還是龐統而言,說出去名聲都不太好。這個時候,需要的是低調行事,而非載歌載舞,忘乎所以。更何況,劉備素以仁義之名傳揚天下,現在這幅小人得志的模樣若是傳了出去,豈不名聲盡毀?正是看穿了這點,龐統才會一改往日圓滑,當眾掃了龐統的雅興,實際上卻是在暗中勸誡劉備低調行事。正在興頭上的劉備自然不高興,不僅斥責了龐統,甚至還把他趕到了外面。剛剛把龐統趕出去,劉備心中就後悔了,又把他請了回來。返回宴席之中的龐統,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既不去看劉備,也不道歉,只顧自己吃喝。劉備見狀於是問道:“剛才我們相互爭論,究竟是誰的過錯?”這就是個送命題。換做是阿諛諂媚之輩,面對君主咄咄逼人的詢問,或許就會肝膽欲裂,隨後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用以平息君主的憤怒。換做是那些剛正不阿之輩,此時或許就會拒不認錯,與君主硬鋼到底,最終落得個凄慘的下場。龐統卻不一樣,他回答道:“君臣俱失!”這就體現出了龐統的超高情商。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劉備的過錯,龐統不僅在道德上沒有過錯,也履行了身為臣子的本分,直言勸誡君主。在這裡,龐統卻說兩人俱有過錯。如此,既給足了劉備臉面,也守住了自己身為臣子的底線。事實上,換做是任何一個人,或許都不會在那種情況之下,仍舊直言勸諫劉備了。就連諸葛亮,都未必會如此做。相比起龐統,諸葛亮心思更為縝密,更加謹小慎微。周琦越看越覺得龐統順眼,隨後開口問道:“張郡守言皆為士元之功,是否如此?”龐統卻是說道:“吾為使君麾下功曹,所做之事皆為本分,何談有功?”周琦聞言,不由暗自點頭。龐統的確擁有高情商,如此回答既不會讓人覺得其與張允爭功,給了別人以謙遜的感官,又沒有否認自己做了事情。周琦臉上笑容更甚,示意二人坐下品茶,隨後轉頭看向龐統,問道:“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國,孤曾兼任益州牧職位,卻終究身在襄陽,有些鞭長莫及。”“思來想去,孤欲卸去益州牧之職,改立他人,不知士元以為如何?”龐統聞言,不由挺直了身體,知曉這是楚王殿下在考驗自己。就連身旁的張允,身體亦是略微前傾,想要看看龐統如何回答。他作為首個徵辟龐統的官員,對其也算有着知遇、提攜之恩,如果龐統以後能夠平步青雲,不僅張允會倍有面子,也會得到龐統的回贈。因此,張允也非常願意龐統能夠得到楚王重用。面對如此問題,龐統不敢貿然回答,而是皺眉沉思許久,才抬頭看向周琦,問道:“不知主公欲任命何人為益州牧?”周琦暗道龐統果然聰慧,一下子就看到了事情的關鍵點。周琦卻是有心考較,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問道:“士元覺得,何人能夠擔此眾任?”龐統臉色凝重的說道:“益州太過重要,益州牧又權勢太重,若所託非人,彼完全能夠堵塞山道,隔絕交通,據地自立。”“故依屬下愚見,主公最好不要另改他人。”“若主公心意已決,則唯有世子殿下可以擔此重任。”周琦臉上笑容更甚,隨後故意說道:“孤雖有此意,奈何世子尚未及冠,恐其太過年輕,難以擔當大任啊。”龐統聽到這裡,不由心中恍然,而後說道:“主公年僅十七歲便已當街誅殺酷吏王吉,隨後又跟隨司隸校尉進入雒陽,聲名遠播。”“世子頗有主公昔日之風,如今已經年滿十八,只要稍加歷練,必能委以重用。”“且主公麾下人才輩出,若擔心世子太過年輕,派遣賢能之士於側輔佐即可。”周琦聞言,不由哈哈大笑,而後目光灼灼的盯着龐統,問道:“士元之才,孤知之甚詳,可願隨世子入蜀,於側輔佐?”龐統哪怕心中早有猜測,此時也不免有些驚喜,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拜倒於地,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周琦上前扶起龐統,撫其背曰:“孤知士元忠義仁厚,世子年輕氣盛,處事若有不妥之處,士元不得縱容,當直言勸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