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歲黃巾起義,天下死者無數,再加上冬季寒冷,不少人凍死於溝壑,許多屍體沒能得到及時處理。
以致今年正月,瘟疫橫行,死傷無數。
二月,雒陽南宮雲台起了火災,討伐黃巾已經掏空了國庫,西州叛亂又急需錢糧,天子焦頭爛額。
中常侍張讓、趙忠等人向上進言,統計天下田畝數量,每畝加收十錢,以修宮室、鑄銅人、充軍資。
又詔發州郡材木文石,送往京師。
黃門常侍強行賤買木文石,價格只有貨物原本的十分之一,而後不用這些材料修建宮殿,反而又悄悄賣給商賈,宦官反覆套娃賺錢。
以致材木堆至腐爛,宮室仍連年不成。刺史、太守復增私調,百姓呼嗟。
又令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至西園議價,然後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
時河內司馬直本來要被任命為巨鹿太守,因素有清名,只需繳納三百萬錢。
司馬直接到詔書,悵然曰:“為民父母而反割剝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
司馬直推遲不受,上不從。
司馬直行至孟津,上書極陳當世之失,即吞葯自殺死諫。
此事上達天聽,帝乃暫絕修宮之錢。
由於黃巾起義的影響,再加上帝與宦官越加肆無忌憚的加稅、斂財,以致天下叛亂四起。
賊寇多則兩三萬人,少則六七千人,嘯聚地方,四處劫掠,朝廷剿之不絕。
時有賊寇張燕,嘯聚百萬黑山軍,肆虐河北諸郡縣,朝廷不得剿。
張燕遂派使者前往雒陽求官,天子任命其為平難中郎將,領河北諸山谷事,每年還可以向朝廷舉孝廉、計吏。
至此,黑山軍首領張燕,從區區一介賊首,一躍成為朝廷認可的地方諸侯。
此舉,無疑讓許多人生了異心,其中就包括董卓。
卻說董卓因為討張角不利,為朝廷治罪,被判“減死罪一等”而下獄。
及去歲皇甫嵩擊殺張角三兄弟,朝廷為了安撫人心而大赦天下,董卓也因此被赦免出獄。
出獄以後,董卓就滯留雒陽,花錢疏通關係,想要官復原職,卻屢屢碰壁。
當他得知張燕被封平難中郎將,領河北諸山谷事,並且還能向朝廷舉孝廉、計吏以後,隱藏在心中的野心,就開始迅速膨脹起來。
他對着自己的女婿牛輔說道:“張燕此等賊寇,只因麾下有兵,都能得朝廷冊封,割據河北。”
“依我觀之,天下亂象已顯,與其繼續在雒陽求官,倒不如返回涼州干一番大事業。”
“亂世,兵馬比官職好用。”
“我素與北宮伯玉交好,又與各羌人部落首領相識,返回涼州招兵買馬,豈不好過留在雒陽。”
牛輔聞言,卻是勸道:“北宮伯玉起兵,已得先機,外舅縱然返回涼州,亦不過屈居人下。”
“不若繼續留在雒陽,待涼州叛軍實力壯大,朝廷必然會再次啟用外舅,那時才是外舅崛起之機。”
董卓思量許久,覺得牛輔之言有理,遂繼續留在雒陽,靜候時機。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涼州叛軍有了邊章、韓遂的加入,短時間內聲勢大振,率十萬之眾,圍困涼州州治,將涼州刺史左昌圍於冀縣。
天子這時才開始正視涼州叛亂,想起了蓋勛的兩封奏書,
第一封奏書,乃是護羌校尉泠征被叛軍殺死以後,蓋勛希望朝廷重視叛亂,火速派遣新任護羌校尉穩定涼州局勢。
第二份奏書,乃是蓋勛上疏彈劾涼州刺史左昌,稱其貪污軍資數千萬,貽誤戰機,不發兵剿賊,以致叛軍攻克金城郡。
本來左昌走了宦官的關係,天子更信任這位涼州刺史。
可如今涼州叛軍嘯聚十萬之眾,就連左昌也被圍困於冀縣,天子才知左昌果然毫無作為。
於是乎,蓋勛首次被天子所銘記。
天子不僅派遣段熲昔日麾下驍將夏育為護羌中郎將,還下詔罷免了左昌涼州刺史的職位。
直到此時。
朝廷還寄希望涼州自己能夠平叛,沒想要派遣大軍進入涼州。
只因天下盜賊蜂起,朝廷沒有多餘兵馬,也沒有足夠的錢糧支持軍隊大規模進入涼州平叛。
朝廷命宋梟為新任涼州刺史,接替左昌的位置領自行平叛。
涼州,漢陽郡,阿陽城。
自從斬殺李文侯,逼退北宮伯玉以後,周琦與蓋勛就屯兵於此。
這一日。
周琦與蓋勛得知叛軍繞過阿陽,直接圍攻冀縣之時,皆臉色凝重,聚集麾下眾人議事。
“冀縣被圍,我們要不要發兵救援?”
周琦看着眾人,沉聲說道。
蓋勛眉頭緊皺,沒有說話。
漢陽郡從事辛曾聞言,卻是說道:“沒有刺史詔令,怎能輕易動兵?若阿陽有失,我等皆要被治罪!”
另一位從事孔常亦是說道:“冀縣乃戰略要地,城牆高大,邊章、韓遂縱擁兵十萬,亦難以攻克。”
“我們只需斷其糧道,叛軍久攻不下,必然引兵撤退。”
蓋勛聞言,不由暗自點頭。
冀縣作為漢陽郡郡治,又兼涼州州治,還是司隸西部門戶,朝廷對於冀縣非常重視。
所以冀縣城牆每年都要加固,城中也囤積了許多糧草以及守城物資。
如果讓蓋勛守冀縣,哪怕叛軍嘯聚十萬之眾,他都有信心能夠守住城池三年兩載。
只不過。
當今涼州刺史左昌膽小怕事,不通兵事,蓋勛也擔心對方棄城逃跑。
就在眾人爭論不休,始終未能統一意見的時候,忽然有人來報:“涼州刺史派遣使者前來求援。”
周琦、蓋勛聞言,皆眉頭微皺。
“帶他進來。”
沒過多久,涼州刺史左昌的使者就急急忙忙跑了進來,正是當初讓蓋勛等人出兵救援金城之人。
眾人看到那人以後,臉色當即冷了下來。
當初涼州刺史左昌設計,讓此人故意不帶調兵文書,讓周琦、蓋勛跨郡擊賊,救援金城。
若兩人中計,恐怕早就萬劫不復了。
使者卻好似沒有看到眾人臉色,焦急的說道:“叛軍圍攻冀縣,刺史危矣,還請周都尉與蓋長史發兵救援。”
周琦、蓋勛尚未答話,從事辛曾當即冷笑道:“冀縣兵馬尚有三萬餘,糧草、軍械、守城物資皆十分充足,更兼城郭高大,區區十萬叛軍,有何懼哉?”
使者卻是說道:“辛從事有所不知,邊章、韓遂影響力極大,叛軍每日在城下喊話,城中已然人心浮動。”
“刺史不懼叛軍攻城,卻擔心城中起亂。”
“為今之計,也只有蓋長史能夠安撫人心,還請蓋長史不要計較往日恩怨,以國事為重,發兵救援冀縣。”
周琦卻是神情冷漠的問道:“此番調兵文書可曾丟失?”
使者面露尷尬之色,急忙從懷中掏出了正式的公文,道:“文書在此,上面蓋有刺史印信。”
周琦聞言,揮了揮手,說道:“你遠來辛苦,暫且退下休息吧。”
使者心知周琦等人要商量一番,不敢多說什麼,只得先行退下。
使者剛剛離去,從事辛曾、孔常就紛紛進言,勸說蓋勛莫要領兵救援左昌,否則以兩人仇怨,說不定會被左昌所害。
蓋勛眉頭緊皺,而後將目光放在了周琦身上,問道:“子異以為,我是否應該救援冀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