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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說完也不等周太醫他們答應,直接奪過馬韁繩來,牽着就往路旁走。

穿過密密的雪幕,路旁停着一輛四馬駕着的垂花七寶頂蜀錦帘子的油壁香車。

四周站着好些個人高馬大的侍從,把周太醫唬得不敢說話。

“吩咐下面的人都站遠些,別嚇着太醫。”車裡有個女子說。

那些侍從忙退到一邊,還把給周太醫牽馬的小太監也扯遠了。

車簾被揭起來,最靠前的是兩個侍女,因背着風,雪刮不進車裡。

“原來是周太醫,”車裡的人笑了,“難為你這麼冷的天兒還要去救人。”

周太醫抬頭一看,車裡坐的是馬飛燕和姚萬儀這對錶姐妹,忙跪下請安:“卑職不知是兩位皇子妃,請恕罪!”

“周太醫千萬別多禮,快起來!今天是我們姐妹有事求你。”馬飛燕說著示意車上的侍女。

那侍女跳下來,把一隻沉甸甸荷包硬塞到周太醫手裡。

周太醫不敢接,姚萬儀笑着說:“周太醫,你不接是嫌少還是不願替我們效力?”

周太醫可是知道這位的脾氣,醫術最精湛的院判盧太醫,因為不同意給她換上人眼,如今已經被貶職。

他可惹不起。

見周太醫接了荷包,馬飛燕不由得一笑:“周太醫,你去給藍凝看診,打算怎麼辦呢?”

周太醫聞言,嚇得一哆嗦,又跪了。

“卑職是奉了穎妃娘娘和賢妃娘娘的命令出宮來給五皇子妃看診的,若是出了差錯,卑職怕是要掉腦袋。”

“周太醫說得也太嚇人了,哪就至於要掉腦袋呢。”馬飛燕輕笑着搖頭,“要你去看診沒錯兒,可她既然已經難產,九死一生,真要有什麼差池,也不怪你呀。”

“那依着皇子妃的意思……卑職該如何行事?”周太醫咬了咬牙,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底線,“只是卑職既然從醫,是絕不能害人的。何況五皇子妃……”

“放心,我不是要你去害人。”馬飛燕打斷了他的話,“你只要別儘力去治就夠了。”

天色晦暗,屋子裡已經掌起了燈。

“太醫怎麼還不來?”藍夫人急得坐不住,在地下來回走,“不是派人去迎了嗎?”

“雪太大了,路不好走。”藍凝的嫂子說,“想是再等等就到了。”

保寧丸也沒找到,齊嬤嬤又不敢當著藍凝的面說,怕給她添心焦。

“嬤嬤,我有些內急。”薛姮照小聲對齊嬤嬤說,“我到外頭去一趟。”

齊嬤嬤瞧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在心裡嘆氣。

這丫頭分明就是個繡花枕頭美人燈兒,中看不中用。

娘娘以為她機靈把她派出來,卻不想她那些個機靈也只是在繡花烹茶上。真是人命關天的時候,不但派不上絲毫用場,反倒成了累贅。

就說那保寧丸,若不是她不小心怎麼會丟呢?

這要是最後能找到還好,若是找不到怎麼辦?

想再跟皇后求一丸是不可能了,這東西如此金貴。

弄丟了已然是罪過,還要遮掩着,哪裡敢再要?

依着娘娘的性子必然也不會把她怎麼樣,現在只盼着這娘倆兒造化大,能夠雙雙平安。

等薛姮照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周太醫也已經到了。

正在給藍凝號脈,然後走到外間對藍夫人等人說:“產婦生子最是兇險的,五皇子妃如今有些失血過度,卑職只能給她開些止血的藥物。

且還要考慮分量和用藥,怕傷到胎兒。畢竟孩子還在母腹之中,用藥過猛是不成的,卑職也擔不起這風險。”

藍夫人等人對御醫自然是不加懷疑的,只是一個勁兒地說好話。

這時兩個接生婆從裡間走出來,滿身都是汗,扶着桌子說:“夫人、娘子,我們體力實在支撐不住了,快換人吧!”

“這,這怎麼成?”藍夫人道,“正是要緊的時候,你們怎麼能撂挑子?”

“夫人,我們真不是故意的,已經折騰快一天了,我們也是血肉之軀啊!

況且皇子妃這一胎有些大,胎位又不正,還怕胎兒臍帶纏脖子不敢動硬的……”兩個接生婆一臉為難。

“去!再出去給我找人!找接生的!多找幾個,”藍夫人急得直冒汗,“一定要知根底,手段好的。”

“我剛才聽府里的下人們說,京城裡有個叫鬼婆子的,會行針導氣,什麼逆胎橫生都有辦法,不如請她過來。”薛姮照開口。

“不成不成!”立刻就有人反對,是藍家大奶奶的陪房,“我知道那個婆子,脾氣古怪,模樣醜陋,只有請不起大夫的窮人家才會叫她去。

這麼低賤的人,怎麼能讓她來給貴人接生呢?!”

薛姮照剛才說出去解手,不過是個借口。

她知道無論是給藍凝接生的還是診脈的,都必然會有所保留,因為怕擔責任。

所以人人都保守,絕不會冒險。

尤其是這些接生的,伺候慣了貴人,做事必然顧慮重重,而人一旦有了顧慮,就不可能放開手腳。

倒不如鄉野間的接生婆,遇到艱險的情形敢上手。

她早看出來這些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別指望他們能幫藍凝破開生死門。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薛姮照說,“萬一再這麼拖下去,真出了事怎麼辦?”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知輕重呢?!那可是皇子妃和皇孫,真要出了一閃二錯,你幾個腦袋夠掉的!”齊嬤嬤恨不能捂上薛姮照的嘴。

她這哪裡是帶來個幫手?分明是帶了個惹禍精。

“可是把那鬼婆子叫來就一定能行嗎?萬一因為她的不當,出了事,誰來承擔?!”藍家大奶奶問。

藍凝是他們家全部的指望,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天塌了。

“人人都怕承擔,故而人人都畏手畏腳。”薛姮照說,“我去請示皇子妃,看看她意下如何。”

薛姮照進去請示藍凝,藍凝氣虛聲弱,卻沒糊塗:“去請吧!就這麼耗着只能等死,哪怕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好歹還有一線可能。”

“您吉人天相,絕不會有事的。”薛姮照說,“奴婢去請那婆子,您再忍耐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