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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也很吸引你吧,煜誠學長!”裴柯勉猛拍鄭煜誠的胸脯道。

“怎麼會?我的審美點一向很高的。”鄭煜誠蜷縮着肩膀,偷睨着宋珠鉉而蕩漾的瞳眸彷彿一下子變小了,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習慣性心口不一的條件反射。

“就算喜歡,也還是放棄吧。在宋珠鉉身邊排隊的人都能從這排到太平洋彼岸去了。而且就因為她在學校論壇里發帖說超喜歡王在敏老師的課,現在整個古典音樂社團都要變成超大號男生宿舍了。”

彷彿聽到了兩個男生的交談,宋珠鉉輕輕側轉回身。朦朧的白霧籠罩在她如雪晶瑩的眼眸中,唇角慢慢上揚,那張臉美得越來越囂張,簡直就像是男人共通的幻覺。

雖然鄭煜誠頭頂的傘也沒有破,但他的眼睛和下頜還是濕透了。

“不是吧,古典音樂社團的門檻降到這麼低了嗎?人人都能去!”

看着口不對心的鄭煜誠,宋珠鉉輕輕甩了甩長發,她澄凈的眼神又像煙雨下的海水一般飄忽,翕動的雙唇鮮艷得更慵懶也更嬌媚。

“人人都能去,就是門檻不低最好的證明。我可跟你說黃牛的門票就已經炒到很高了。不過,作為好朋友,這點要求我還是能…”

“不用了,我對太過熱鬧的場合,一點好感都沒有。”

還是在去年,第一次從美術生出身的朋友裴柯勉的畫集中翻到宋珠鉉的肖像時,鄭煜誠的眼睛就一下子瞪圓了,嘴不能自抑的張開,心跳驟然加速,腦子裡忽忽悠悠的一陣灰白,雙頰的紅暈也如高熱般滾燙。其實這不光是鄭煜誠個人的感覺,但凡是見過這幅畫的人眼睛都會加熱,即便是在冬天,溫暖的呼吸也會驅散室內的寒意。

正在油菜花田中做祈禱狀的白衣女子優雅卻又不失20歲特有的純凈。畫面上的珠鉉衣着輕拂住腳裸的白色長裙,雙手嫻雅而又自然的疊放在胸前,她的脖頸纖細挺拔,臉龐包裹在潮濕的早露中。眼神呈現出兩種光澤,一半是純凈一半是憂傷,唇片就像含着一片花瓣似的微微鬆弛。正是從這幅肖像畫開始,那片場地變成了安大人耳熟能詳的打卡聖地。

“煜誠哥你可以喜歡她,但千萬不要用追的方式。”

畫室里,裴柯勉目不斜視的看着自己的傑作。鄭煜誠卻捧着肖像不知不覺的流淚微笑。

“為什麼啊?”氣氛有些怪異,鄭煜誠的聲音明顯有些傷感。

“就是因為她從小就在享受眾星捧月的快感,所以我覺得,她應該更會對不理睬她的男生感興趣,但也不能是視而不見。外冷內熱,欲拒還迎的那種交流方式你懂嗎?還有就是,宋珠鉉的音樂素養極高,她應該會喜歡同樣具備過人之處的男生。”

“那你說我是先惡補聲樂還是器樂啊?”

“真是不開竅,選一門你最擅長的,讓她覺得你也不差才能入了她的眼。”

死黨裴柯勉說校園中那片垂着葡萄似花朵的紫藤樹是宋珠鉉的最愛,他還說在燈火璀璨的夜晚讀書本身就是一種美,所以每當同學們趕着去自習室背書的時候,鄭煜誠都會獨自來到坐在紫藤樹下的長椅上,等到熟悉的白裙晃動到眼帘中時,他都會將書籍中精美的段落情不自禁的念出聲來。每念完一小段,他便從厚厚的文學書籍里伸直脖頸,小心翼翼的盯着宋珠鉉的臉,但她卻總是托着下巴目不轉睛的盯着暗啞的天空或是長椅旁那盞明亮的路燈。

“我等待着,長夜漫漫,你卻卧聽着海濤閑話。”盯着宋珠鉉完美的側臉看,從她視線中的樹蔭里,鄭煜誠似乎已經看清了女孩和着春風與月光的微笑。

在宋珠鉉回頭的瞬間,幸福感爆棚的鄭煜誠露出了天真爛漫的笑容,這樣的神情無論是誰都會覺得與他的年紀不相匹配。

“喂!學長,你可以小點聲念嗎?我最近正在考證。”

被寄託着幸福的葉片瞬間被一股強風摧殘得零碎墜落…

“這是我在路邊撿到的玫瑰,希望你能收下。”、“天!是不是腦筋搭錯了,又不是拾荒的,我怎麼會隨便撿東西呢?!”、“那就說是我特意為她買的。”

鄭煜誠深吸了幾口氣,挺了挺胸膛,然後無聲無息的走到半掩着的音樂教室門前,蹺着腳從高高的樓道窗里朝裡面張望,亮着暖燈的教室很安靜,雖然沒有看見她,但琴聲卻是久違的熟悉。

“蠢啊,不過就這麼九朵花看着也太寒酸了吧。”、“到底怎麼辦才好!真是的,智囊團裴柯勉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選在這麼重要的節骨眼上回家!”、“要不再去買幾朵,可我沒有那麼多零用錢了啊!”無論是去衛生間還是在走廊里走動,鄭煜誠都踮着腳。

“算了,我還是去碰碰運氣吧。就快畢業了,至少不會留下遺憾。”深呼吸如此賣力,似乎在很用心的把遺失的勇氣全都吸進胸腔。當他小心翼翼的敲響門板的同時,那個像口香糖一樣難纏的安大闊少孟庭琛,抱着一大束藍色妖姬站在了鄭煜誠的身後。

“珠鉉啊,生日快樂!送給你,喜歡嗎?”

對於一個找不到自信的少年來說,膽怯與哀愁是能完全融在一個人血液之中的。尤其是當他想起那日在長亭,宋珠鉉對孟庭琛說的那些話後,鄭煜誠緊捏着鮮花的手就像躲避火焰一樣倏地縮到身後。

“謝謝我太喜歡了,不過學長你又是從哪知道我喜歡藍色玫瑰的啊!”從宋珠鉉海洋般蕩漾的聲音里,鄭煜誠能感受到那雙白凈的手觸碰到花瓣時,滿眼欣喜的樣子。

“我請你吃飯吧,我新提的車在學校外面。”

“好啊。”

看着宋珠鉉清甜的微笑,鄭煜誠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排斥感。

“從明天,不對是從即刻開始,不會再這樣了!” 或許是心在提醒他需要撫慰身體的緣故,鄭煜誠將雙臂緊緊環在胸前,然後悲傷從心底隱隱滲透到體外,他的嗓子里也發出了無力的嘆息。

“還是不要去校外了吧,明早學校慶典我是第一個出場的演員,我得早點練完琴,然後回去睡個美容覺。”

“其實也不用這麼認真吧,珠鉉你不是經常錄電視節目嗎?學校慶典對你來說不就是一個練習的場地嗎?”

“場合雖小也不能掉以輕心,今天有我最喜歡的鋼琴家來安城開簽售會。但為了明天演奏的飽滿,我連那都去不上了。你不知道我可是盼了二十年才盼到的啊!”

“對,去簽售會,宋珠鉉最想要的禮物就在那裡。”

室外淅淅瀝瀝的下着雨,不知名的落花和着洋槐的葉子,落在泥濘的水坑和青灰色的石階上。

用挎包當做傘遮擋住額頭的鄭煜誠,一口氣跑出了很遠。剛奔到校門後就坐上公共汽車,車子剛一停穩,他就三步並作兩步的從車門裡跳了出來。即便雨點越來越密集,他也沒有急着將包重新挪動到頭頂上。或許是音樂館門前的女神像雕刻得太像宋珠鉉了,鄭煜誠將挎包嚴嚴實實的擋在女神像的頭上。細細湍急的水流順着石像的高鼻樑和線條細緻的嘴唇處落下,那一刻鄭煜誠的心砰砰直跳,他突然很想去觸碰下雕像鮮活的臉龐。不明所以的路人看着他朝着冷冰冰的雕像微笑,都在想這個年輕人是不是從臨街的精神病院中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