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雨村眼下的心情，並不如何美麗。

之前得到調任公文還滿心歡喜，興匆匆來到京城。

結果，政二老爺就給他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政二老爺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輕描淡寫的點了點薛蟠和薛家的事兒，並沒有出言呵責，只是讓他好好做事，不要辜負了當今的信任。

這話，他當然聽得懂是什麼意思？

心情一時跌落谷底，不過好在政二老爺並沒有追究。

可心裡背着包袱，和政二老爺以及林如海共事，總感覺低人一等。

這樣的感覺相當不好，賈雨村卻也無可奈何。

正如當初賈環所言那般，有些事情他可以做，可有些事情卻是萬萬不能做的，一旦做了就是自絕於官場。

有了心理包袱，做事自然相當勤勉，也明白出力的時候絕對不能含糊。

這不，到了賈雨村表現的時候了。

也不知道政二老爺哪弄到的消息，那幾家一毛不拔的勛貴家族，其家族子弟一個個在外頭眠花宿柳不說，動不動就是一擲千金。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直接彈劾唄！

這樣滿身漏洞的家族，還不是一彈劾一個準？

偏偏，他們的家族子弟在外頭十分張揚，只要稍稍打聽就能知曉，也算不得刻意打探官員隱私。

總之，那幾家滾刀肉，被彈劾得欲仙欲死，在朝堂上出了大丑。

當今當著一干朝臣的面，直接將彈劾奏摺砸到對面家主臉上，之後又是一通口水洗禮，輕鬆就將那幾位給拿捏住了。

最後，還不是得乖乖拿錢，將國庫欠銀一次性還清？

真真是何苦來哉？

在朝堂上丟了顏面，在當今那裡上了黑名單，國庫欠銀還得一分不少的還清，簡直損失慘重。

賈雨村也是一戰成名！

當御史，想要出名就是這麼簡單，甚至已經有年輕監察御史主動向他靠攏。

可以說，賈雨村的前途算是相當光明的，可他就是開心不完全。

有把柄被政二老爺拿捏住了，以後怕是沒辦法完全脫身了。

除非寧榮二府徹底完蛋，不然他想要擺脫政二老爺的拿捏，需要付出的代價，絕對是賈雨村難以接受的。

好在，政二老爺並沒有將這事時常掛在嘴上，加上本身的性格也不是愛折騰的，倒是叫賈雨村稍稍鬆了口氣。

“要不怎麼說，當官最好沒露出明顯把柄，不然日子就不好過了！”

賈環對此的看法，就是賈雨村活該。

既然出手算計薛家，就得考慮薛家的親戚們反噬的可能。

這世上，可沒有白占的便宜，總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咳咳，說起賈環，回到京城就恢復了正軌，自然也回歸了本身應有的地位。

在榮府內院，依舊是不怎麼受重視的小透明。

這樣的情況，倒是叫林如海相當吃驚，感覺很不可思議。

雖然在通州的時候，只是短暫接觸了半天時間，可賈環還是給了他十分深刻的印象，按照老管家的說法，行事作風頗有大家公子風範。

誰知道，真正的賈環，在榮府竟然是個無足輕重的小透明？

也就是政二老爺稍稍重視一點，讓其可以在大書房隨意出入，並且參加一些事情的討論和分析。

這樣的模式，林如海實在太熟悉了，和自家祖上崛起不就是一個模子么，玩的就是出謀劃策的角色。

可這，不是培養家族接班人，或者說核心後備力量的樣子啊。

話說，林如海進京五天後，就住進了林家老宅。

之後，他親自去榮府拜見老太太，順便接林黛玉回家。

榮府這邊早有準備，一大早就將賈寶玉打發走了，生怕這位在林如海面前丟乖露醜，鬧騰得不像話。

傻子都知道，林黛玉不可能不跟林如海離開。

除非林家老宅還沒收拾妥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黛玉真要是不跟着走，閨譽瞬間就毀得差不多了。

當然，老太太還是假模假樣的挽留了一下，林黛玉自然沒有答應。

只是叫林如海疑惑的是，榮慶堂里擺的宴席，竟然沒有看到賈環的身影。

他是什麼人，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不妥！

等和政二老爺在大書房交流的時候，這才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賈環。

只是這時候的賈環，並沒有在通州時的意氣飛揚，只是遠遠的拱手行禮問好，並沒有近前親近的意思。

林如海心中一直好奇，等回到老宅，這才向女兒林黛玉詢問。

結果，林黛玉的回答，叫他更加吃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環哥兒在榮府並不受重視，甚至沒有外祖母的允許，都不許他來榮慶堂請安問好！”

“不能把，我看環哥兒很不錯啊！”

林如海感覺很不可思議，賈環在他心中的印象相當不錯。

進退有度遇事不慌，身上很有大家公子的鎮定氣度，相當不容易。

起碼他在揚州那麼多年，見過的所謂世家公子，還有鹽商後代，在氣度上沒有一個比得上賈環的，這是他的真實想法。

林黛玉有些疑惑，不明白父親為何這麼說？

“女兒在榮府待了差不多兩年時間，見到環哥兒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也沒覺得他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林如海輕笑道：“那，榮府可有重視的子弟？”

“自然有！”

林黛玉笑道：“不就是寶二哥么，外祖母和二舅母，將他當眼珠子一樣看待，重視得不得了！”

“哦，你說得是寶玉啊！”

林如海點頭，好奇道：“聽說他生而帶玉，是個有大造化的？”

“有沒有大造化不清楚，寶二哥身上確實有一塊比較奇特的美玉！”

在榮府的時候，她習慣的直呼寶玉的名，沒誰覺得不妥。

可在自家父親跟前，林黛玉自然不會做那樣沒有教養的事兒，一口‘寶二哥’也說得順溜。

要是叫賈寶玉聽到了，怕是要鬧小脾氣，覺得林妹妹和他生分了。

林如海卻是暗暗搖頭，對於岳家二房王夫人的行為，頗有些不滿。

尼瑪的腦子進水了吧，天生祥瑞這樣的事情，也是能夠隨便弄出來爭寵的么，一個不好整個榮府都將跟着萬劫不復！

幸好當今對這些不是太感興趣，否則就連自己和家人，都將受到相當嚴重的影響，還想在朝堂做官？

“那寶玉讀書應該很厲害吧，都到了什麼程度？”

心中雖然不爽，臉上卻是絲毫不露，林如海好奇道：“如此重視，想來榮府應該是將寶玉當做下一代核心來培養，表現不出色可不成啊！”

還是那句話，賈環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若是賈寶玉的表現不夠天縱奇才的話，怎麼可能讓府里的長輩，直接將賈環當做小透明不予理會？

林黛玉的小臉上，露出了古怪的微妙表情，忍不住輕笑出聲：“要說寶二哥確實十分聰慧，可惜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正經的科舉文章上！”

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兒，她好笑道：“二舅舅經常逼寶二哥讀書，寶二哥就是不樂意，還耍各種小性子躲避去族學上學，鬧出了不少笑話！”

畢竟還只是個小姑娘，心思都放在記憶中的樂子上，並沒有察覺林如海瞬間變幻的眼神。

不喜正經的科舉文章！

放在林黛玉小姑娘口中，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話。

但是聽在林如海耳中，卻是猶如金鐵交鳴轟隆作響。

第一反應就是榮府沒有將賈寶玉當做核心後備力量培養；第二反應就是什麼玩意，這樣的傢伙也能將環哥兒徹底掩蓋么？

顯然，榮府內部的情況，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複雜啊。

可不管什麼時代，家族裡的優秀子弟得不到重視，反而還偏愛沒有上進心的傢伙，完全就是敗家之道啊。

接下來，林如海又詢問了一些榮府子弟的情況，結果卻是叫他心情越發沉凝，感覺岳家後代的情況怕是相當不好了。

儘管只是林黛玉簡單說了一些事兒，可林如海是什麼人？

幾乎一眼看出，賈寶玉就是一個被寵壞的紈絝子弟罷了。，

可能性情還算不錯，也就是如此了，難以擔當家族大任。

大房的賈璉倒是有些能力，在官場上混得也還算可以。但以林如海的觀察，若是沒有足夠的運氣，想要進入三品高官行列不太現實。

至於大房庶子琮哥兒，他沒有見到過，不予置評。

怎麼看來看去，還是二房的環二哥最有出息？

只是府里不支持的話，想要出頭也沒那麼容易。

可惜了……

岳家眼見着有復起之勢，只是後輩子弟的培養，顯然出現了問題。

當然，林如海並沒有多說什麼，林家的情況更加糟糕。

他只有一個獨女，若是他去了的話，獨女林黛玉該如何生存？

這事兒可不是開玩笑的，一個不好林家可能絕嗣不說，林黛玉也可能身陷萬劫不復之地，林如海見過了太多的人間慘劇，可不想自家閨女也來這麼一糟。

畢竟，林家的家產可不是說著玩的，單單現銀數目就不少於二百萬兩，更別說其他的財產了，林黛玉一個獨女怎麼可能守得住？

思來想去，最後只能將目光放在岳家身上，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