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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聽得都是一愣一愣。

葉一品跟香菜是同行,自認不是織染方面的門外漢,可香菜說的大部分內容,他怎麼就沒聽懂呢?

新城日報來的小記者文迪,一邊聽一邊奮筆疾書,手指都快累斷了,好歹是把香菜剛才說的那一大半話給記住了,可有很多專業上的詞,他不僅聞所未聞,而且還不會寫。

什麼偶氮、蒽醌,那都什麼什麼玩意兒?

文迪跟學堂里求知若渴的小學生一樣,就是少了一股積極踴躍的勁頭。他顫顫巍巍的舉起一隻手,惴惴的看着香菜,弱弱的問:“請問那什麼‘嘔蛋’、‘恩坤’怎麼寫?”

他話音一落,倏然感覺到周圍幾道不滿而又凌厲的視線嗖嗖的向他發射過來。

他收回舉到半空的手,整個人瑟縮起來,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然後“噗”的一聲,來個憑空消失。

被新城報社的小記者文迪這麼一攪和,原本一臉懵圈的葉一品反應過來,換上一張“包拯臉”,只是唇角掛的冷笑顯得與他那鐵面無私的模樣格格不入。

他色厲內荏的諷刺香菜:“林掌柜,你錦繡布行如今已淪落到做些手帕、絹布這等小玩意兒維持生意了,再如此這般自爆家醜,你這錦繡布行還開的下去嗎?”

說完,他朝一旁恨不得將自己變透明的文迪丟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文迪其實是心領神會的——他被葉一品請來,本來就是給錦繡布行抹黑的。

但是他現在猶豫了。

他認為眼前的情勢一面倒,錦繡布行的林掌柜說的有理有據,而葉家的葉一品卻字字誅心、大玩兒自己的陰謀論。

尤其是葉一品剛才那話,他一個不大相干的人都覺得刺耳難聽,指不定當事人聽了會產生怎樣的心境。

他抬眼看去,卻沒能如願以償的從香菜的臉上看到一絲情緒變化。

她不嗔不怒,不慍不惱。

她面若古井,波瀾不驚。

香菜對葉一品置若罔聞,繼續說自己的:

“據我了解,葉家人的平均壽命不到四十歲。葉家上幾輩人,包括這一代的一部分年輕人在內,身體素質都不高——老輩的人就不說了,就拿葉老闆的幾個兒女說說吧,葉老闆膝下一共六個兒女,除去嫡長子葉成風,和在外留過洋的老四葉成宗,和他的大姑娘葉雅琳,排行老三、老五、老六的這三個孩子,身體健康狀況都令人堪憂。

尤其是庶子老三,體質虛弱,常年卧病在床。誰都知道葉家的老五臉色蒼白的跟鬼一樣。年紀最小的葉家老六倒是活潑開朗,經常看到她活蹦亂跳,卻是動不動就生病……

葉老闆六個兒女,有三個身體健康,有三個身體狀況很糟糕,這是為什麼呢?”

見葉一品要開口,香菜當仁不讓道:“葉老闆,我來幫你解釋——

作為嫡長子,將來是要繼承葉家家業的,葉家的老大葉成風跟家裡其他子嗣的待遇自然是不一樣,吃穿用度高人一品不說,就連身上穿戴的服飾也都是專門請的裁縫特別定製的。

這一點,跟葉老闆幾乎一樣。

而葉雅琳和葉成宗在外留洋的時候,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都喜歡穿時髦的洋裝,很少穿家裡廠子里出來的衣裳。

葉家的老三、老五和老六就不一樣了,他們是家中的庶子、庶女,在葉家出生,在葉家長大,穿的從小到大穿的大都是自己家廠子里出來的衣裳。然而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越是漂亮的衣裳越是有毒。葉家那用化合纖維和工業染料做出來的衣裳,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慢性毒/葯,正一點一點侵蝕着他們身體的免疫功能……”

香菜這番話堪比危言聳聽。

旁人聽得都是心頭一顫,葉一品更是駭然大驚,指着香菜的鼻子大喝:“你胡說八道!”

香菜幽幽瞟了一眼神色驚駭的葉一品,神情閑散,無所謂道:“就當我是胡說八道了。”

一個外人對葉家的情況這麼瞭若指掌,身為掌家人的葉一品又豈會不心知肚明?

他也知道香菜今日說的這些話一旦傳揚出去,他葉家將會陷入水火之境。

慌亂之中,不經意看到文迪奮筆疾書,葉一品更是驚慌失措。

那小記者在寫什麼?在記什麼?

他是想將今日的事報道出去,好博取噱頭嗎?

葉一品腦子一熱,撲過去將文迪的小本子搶到手,當場撕了個粉碎。

縱然他有將這些記錄了大量事實證據的本子化為齏粉的本事,他能抹去文迪的記憶嗎?

葉一品方寸大亂,舉動失常,無疑是心虛的表現。

葉家的衣服,果真有毒。

葉成宗聽說自己的父親又到錦繡布行來找茬,早早的就從樓上下來,在茶水間門口站着了。他將香菜的話聽得一字不落,一時間百感交集。他竟不知自己的父親為了給大哥葉成風鋪路,早就設計好了一切,冷血的把其他兒女浸染在毒缸里。

他對手段殘忍的父親又憎又恨,深深痛惡着葉一品的所做所行……

父親怎麼可以這樣!?

若不是早年他和葉雅琳留洋在外,他們在家裡是不是也跟三哥、五弟和六妹一樣難逃一劫?

葉成宗越想越心痛,一方面痛恨薄情的父親,一方面心疼家中慘遭荼毒的兄弟姐妹。

透過茶水間的珠簾,他看着仍在一屋子人面前耀武揚威的葉一品,不禁紅了眼圈。

葉一品為了葉家的利益,可以不顧念親情,甚至為了牟利,違背良心也在所不惜。

良久之後,他穩住情緒,堅定心神——父親薄情,他不能寡義。

既然知道真相,就不能坐視不理,他也沒時間在這兒悲天憫人、自怨自艾。他要回去,帶着病弱的兄長、弟弟和妹妹,一同從葉家搬離!

百鳳兀自望了一陣葉成宗,見他毅然決然的離去,方才進茶水間向香菜報告。

香菜想了想,只道了一句——隨他去。

葉一品並未離去,還在糾纏。

他不僅不承認葉家廠子里的布料和染料有問題,還表示很不服氣。

“我家裡人死的早,那都是命數!我兒女身子骨弱,那都是天生的。跟你說的什麼什麼布料染料,一點兒都沒關係!你就是在故意給我葉家抹黑,陷我於不義!你說的那些問題,恐怕都是跟你錦繡布行合作的廠子里出的問題,你全都栽贓給我,你就是故意給我抹黑!”

面對葉一品嚴厲的指控,香菜面色不改,不疾不徐的說道:“錦繡布行剛開張那會兒,新華織染廠還不叫這個名兒。那時候新世織染廠的麥凱麥先生和芳華織染廠的李恆安李先生找我來談合作的事,我瞧他們一家布料織的好,一家染料做的好,就有意跟他們合作。

那時候他們兩家人互相不打交道,我覺得日後三家合作起來會生出許多麻煩事,就就托我們錦繡布行的渠掌柜當了個中間人,兩頭去說項,好不容易說通他們麥李兩家合作,這才有了現在的新華織染廠。他們廠子出來的布料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問題,而且染料用的也是李家用秘制出來的植物染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