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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菜一覺起來,芫荽和倒霉少年就哥倆好了。

倒霉少年說他有名有姓叫錢朗,家住滬市公共租借西區的一個小地方,過年的時候回鄉探親,返滬的路上被賊人偷了行囊,飢寒交迫的時候遇到了好心人——他又對林家兄妹感恩戴德了一番。

又是兩天兩夜過去了,天亮的時候,江胖子的人來報,讓渡客們做好下船的準備。

煎熬了兩天三夜,難得睡個好覺又被打擾,渡客們神情恍惚,但是一聽到這個激動人心得消息,很多人臉上的疲憊和怨色一掃而光。

渡客們三五成群的攢動着,大都收拾好行李慢慢的湧向貨艙門口。

“終於到了!”芫荽臉上惺忪之意尚未全退,眼中儘是難以掩飾的雀躍。

到了滬市,只要找到了那個地方,就可以見到爹啦!

芫荽心中如是想。

香菜的並沒有為之振奮起精神,雙手用力拍打了兩下臉頰,這才清醒了不少。短短的時間內,她在腦袋裡細緻的做了一遍功課——

她的任務就是守護好哥哥芫荽,找到林四海後立刻返鄉,在漁水鄉過他們紅紅火火的小日子,必須謹記不驕不躁,保持低調!

給自己洗了一遍腦後,香菜開始收拾行李,準備下船。

然而她前後左右都找遍了,也沒尋到她的包袱。

“哥,你看見我的包袱了嗎?”

“沒有啊,你好好找找。”芫荽將自己的包袱掛到肩上,然後幫香菜一起找。

香菜和芫荽一人一個輕便的包袱——

芫荽的包袱里裝的是他的兩件衣服和乾糧,香菜的包袱裡面是她的衣服和去滬市的花銷。

六塊銀元加十四塊銅元,那可是他們兄妹全部的家當,就這麼沒有了嗎?

東西丟了不打緊,但要是沒有了那些錢,他們可就身無分文了呀!

香菜心裡七上八下,好不踏實。

芫荽也跟着驚慌起來。他很清楚香菜換上了他的衣服後,並沒有將銀錢隨身帶着,因為他的衣服上並沒有口袋。

江胖子的人守在門口,並沒有讓任何一個渡客離開貨艙。

此時此刻,渡客們都擁擠在了貨艙內靠近門口的這一片,將林家兄妹堵在了芫荽壘起的“避風港”內。

香菜丟了包袱,慌了一陣後邊鎮定下來,“那個倒霉小子呢?”

聞言,芫荽一怔,“對啊,錢朗呢?”

仔細回想起來,當江胖子的人來貨艙通知船快靠岸,芫荽那時候被吵醒,張開眼睛就沒有看見過錢朗。

包袱不見了,不可能是船艙內其他人拿的,香菜警醒得很,要是夜裡有人靠近,她肯定會有感覺。除了那個故意跟他們兄妹套近乎的滑頭小子錢朗——

這幾天的相處下來,香菜覺得他不像是江胖子安插在他們身邊的人,於是就對他降低了警戒心!真是不應該!

錢朗那小子口口聲聲說自己的行李和錢財在路上被偷,只怕他本人就是個小偷!

芫荽沒有收穫,就問愣在米袋中間的香菜,“找見沒有?”

香芹虛弱的搖搖頭。此刻的她,全身心充滿了無力感,同時還感到一份迷惘。

到了滬市,他們兄妹卻身無分文,如果一時半會兒他們找不到林四海,那可怎麼辦?

憂心忡忡的香菜,耳邊又響起芫荽焦促的聲音:

“確定是錢朗拿的嗎?”

香菜有氣無力道:“除了他,沒別人。”

想着錢朗很有可能還沒有離開船艙,芫荽趕忙站起來四處找人。

“他肯定還在,趕緊找找!”

香菜卻沒有那麼樂觀,她早就覺得錢朗那小子不簡單,憑他的身手想要無聲無息的從船艙里遁走,並不是一件難事。

不用等到天亮,只怕錢朗在夜裡就悄無聲息的偷了東西跑路了。

芫荽果然沒有在擁擠的人群中尋找到錢朗的影蹤,這才徹底的意識到被矇騙。

他又惱火又挫敗,攢起拳頭砸在米袋上,他落拳的地方深深凹陷下去了一片。

他真是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才會同情他,賞了他幾口乾糧,還跟他稱兄道弟!

事實證明,錢朗那小子就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

香菜倒沒像芫荽那樣義憤填膺,只是手裡沒有銀錢,忽然就像是失去了方向感,心裡空落落的,茫然的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芫荽反身安慰她,“不怕,就當是破財消災了,一下船,咱們就去找爹!”

是啊,只要找到了林四海,就萬事不用愁了!

被芫荽的樂觀傳染,香菜得心態端正起來。

至於錢朗那小子,她記住了,最好不要讓她再碰見!!!

船都快靠岸了,渡客們卻不允許出艙門,有人抱怨起來,“你們為什麼不讓我們出去?”

江胖子的人粗聲橫氣道:“你當我們這是客船啊,把你們送到地方你們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啦?佔了便宜就不想負責人,哪有那麼好的事兒!這些貨,你們乖乖的給我們胖爺卸到碼頭上去!要是讓我們發現少一袋或是出了什麼岔子,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付了錢還把他們當免費苦力使喚,有個年輕人不服氣,想與江胖子的人據理力爭,卻被旁邊畏畏縮縮的一中年男人勸住:

“小夥子,我勸你還是打住吧。人家可是青龍會的,到了滬市就等於是到了他們得地盤,你要是得罪了他們,可沒有好果子吃,可能咋死的都不知道!”

年輕人沒見識,初來乍到不知道青龍會的厲害,卻明白“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的道理,聰明的選擇了沉默,心裡卻是對那位中年男人的話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

青龍會就算再怎麼厲害,也不能不顧律法,在滬市橫行霸道、殺人放火吧!

旁邊有個人按捺不住好奇,問那說話的中年男人,“青龍會?我聽那拉我上船的胖子說他是青龍會的,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他們到底是幹啥的?”

中年男人並不因為自己知道的比旁人多就顯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態度,相反,當他從旁人嘴裡聽到“青龍會”這個詞的時候,臉上和眼裡瀰漫著恐懼之色,好像那個詞有一種懾人的魔咒。

他低着頭壓低聲音,緊張兮兮對左右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以後見了青龍會的人要繞道走,他們這個商會啥生意都做。”他着重強調了一句,“黑白兩道的生意都做!”

周圍的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也不知到底有沒有聽懂。

這些人離林家兄妹不遠,說的話自然而然的傳入了香菜和芫荽的耳朵,兄妹倆似乎心有靈犀,都出神的盯着旁邊的米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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