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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都不見榮鞅從水裡冒出頭來,香菜心道:那貨該不會被困到水底下了吧?

哼哼,活該!先淹你一會兒再說!

某孩子比她心地善良,“師、師父,他不會有事吧?”

香菜不慌不忙,“你有沒有什麼重要得東西落在車上?”

阿克搖搖頭,隨即迷茫的盯着香菜的辮子,心裡仍有些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他師父竟是個女的!

湍急的水流嘩嘩作響,從渾濁的水面很難看得到水下的情況,連個鬼影都沒有。&..

香菜整個一落湯雞,渾身不斷的往下淌水,她沿着河邊往水流的反方向走,目光在水面搜尋也時不時的注意腳下的路。

阿克一步一個小腳印,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後頭,把被河水泡成紙糊糊的報紙從包里掏出來,順手就扔進了河裡頭。

香菜回頭厲斥了他一聲,“別亂丟垃圾!”

從小就這臭毛病,長大還得了?

阿克噤若寒蟬,兩隻小手小心翼翼的在包里搗鼓,把紙糊糊捏成一團。

走了一段後,香菜隱約看到水下有個龐大的陰影,再眺望對岸的草地上還有幾道車輪碾過的新鮮印跡,確定了這裡就是他們落水的位置。

她一個猛子扎進水裡,潛入水底,大致能看到靠近副駕駛的車身陷入泥沙,因為有莫大的阻力,那邊的車門根本就打不開。

榮鞅那貨好像不會水,被困在副駕駛的位置出不來。

真是豬啊,副駕駛那邊的車門打不開,他就不會從駕駛位置這邊打開的車門爬出來嗎?

香菜想要接近車子的位置很困難,整個人會被湍急的水流衝到車子下游的方向。

眼看困在車裡的榮鞅沒有掙扎的跡象,似乎是失去力氣和意識了,香菜也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股勁兒,卯足勁兒振臂划水,奮力逆流而上,一隻手摳住了車頭燈,慢慢的移動到車門口,將榮鞅給撈了出來。

哎喲喂,這貨吃什麼長大的,咋恁沉!

香菜拖着死沉的榮鞅,在他們落水得地方靠近下游的位置上岸。

榮鞅溺水嚴重,臉色慘白,氣若遊絲,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香菜給他做了人工呼吸,仍不見他轉醒,氣憤得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下手那叫一個不留情。

榮鞅劍眉緊皺,喉頭滾動了幾下,一口濁水從他薄唇邊溢出來,緊接着又咳出了許多水,之後翻身伏在地上乾嘔起來。

榮鞅渾身都不自在,他實在受不了身上這股腥臭的味道,更恨不得把被骯髒的河水污染過的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真是見了鬼,他榮大爺何時這麼狼狽過!?

還有他的寶貝座駕……

望着奔流不息的滔滔河水,榮鞅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暴跳如雷,橫眉怒目的對香菜低吼:“那輛車是限量版的,整個滬市就那麼一輛,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錢嗎!”

香菜比他火大,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你特么還好意思沖我發脾氣,沒被人砍死,也差點兒被你害死!你要是老實點兒,我們至於掉到水裡?”

榮鞅抱頭抓狂,他當真在乎那輛車嗎?只是受不了有人對他大呼小叫!

他長臂一伸,指着湍急的河流,吹鬍子瞪眼道:“是你吧我的車開進河裡的,你給我撈出來!”

不就是出難題嗎,誰不會啊!

香菜指着榮鞅,“你的這條命是我從河裡救的,有本事你再跳下去自己爬上來!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車金貴,還是你的命金貴!”

他一身鐵錚錚的骨氣還是輸給了勇氣,他真不願再掉進河裡,就算香菜真有本事把他的車打撈上來,他也不會再開那輛車出門。

香菜解開辮子,散開濕漉漉的頭髮。

榮鞅整個人愣住,眼前這位亭亭玉立的長髮美少女……誰啊?

誒?

他抬手捂着豁然開朗的胸口,方才滿腔的怒火哪裡去了?

明明遭遇了同樣的災難,榮鞅跟落水狗一樣,卻從香菜身上看不到一絲狼狽的影子。

晶瑩透亮的水漬親吻着她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和每一根髮絲,她整個人就像是被鑽石的光輝包圍着,猶如出水芙蓉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一想到她那個性,還動不動就對人動手動腳——粗野,不矜持,榮鞅整個人一凜,腦袋裡的那些美好的詞彙和微妙的念頭,刷刷刷的消失無蹤。

榮鞅孤零零的立在河邊,怔怔的望着香菜和阿克兩道一高一矮身影越走越遠,心底泛起一絲失落和惱火。

他就這麼被丟下了——

他身上唯一一塊銀元被賣報紙的那小子坑去了,車子又沉在水底出不來,南轄境離西區那麼遠的路,這讓他怎麼回去?

走一步是一步吧。

他這副鬼樣子走在大街上,估計沒人能認得出他是榮大爺來。不過他實在受不了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的異樣眼光,不要以為他腦袋後面沒長眼睛就不知道背後的那些人在捂着嘴偷笑,他們分明就是幸災樂禍好不好!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向來養尊處優的榮大爺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從來沒有!

那個混賬女人,咱們走着瞧!

榮鞅低着頭,走進南轄境街上的一家當鋪,卻被店裡的夥計當成乞丐攔在門外。

還真就怪了,現在是不是誰都可以欺負到他頭上來了?

榮鞅惱怒,出手收拾了那中看卻不怎麼中用的夥計一頓,以發泄心中的狂躁和憤懣。

那高築的櫃檯幾乎和他一樣身長,櫃檯上架着與天花板和左右兩面牆銜接的密不透風的木格擋板。年過花甲的老掌柜手扶着老花鏡透過櫃檯與擋板之間那道唯一一扇小窗口,虎視眈眈的打量着不顧夥計阻攔就闖進店裡的不速之客。

老掌柜對那身形魁梧的年輕夥計揮了揮手,將他打發到一旁。干這行那麼多年,老人家早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他瞅這位面色不善的客人雖然一身狼狽,卻是身手不凡,尤其他身上那一套被浸泡的西裝,還有腳上那一雙泥濘不堪的皮鞋,仔細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榮大爺居然落魄到進當鋪,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他現在身無分文,坐車回家的錢都沒有,放不下身段沿街乞討,看到當鋪再沒多想,便一頭扎了進去。

他解下腕上的名貴手錶,拍在櫃檯上。

老掌柜那雙手指節瘦如竹篙,皮膚鬆弛,布滿老年斑的,掂着進了水且停止運轉的手錶,拿遠瞅了半晌,直搖頭。

外觀再精緻的東西,但失去了原本的作用,那它本身的價值也就會大打折扣。

老掌柜扶着老花鏡,盯着榮鞅胸前金燦燦的領帶夾,默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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