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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菜把她的長辮子賣了。。

除了修過劉海兒和發梢,香菜從來沒有把頭髮剪短過,留了十幾年的頭髮長度已經到了她翹臀以下。

當香菜走進理髮店,理髮店裡的老闆抓着她的長辮子愛不釋手的模樣,足夠能說明她的頭髮保養的有多好。

店老闆實誠,一口價一百五十銅元要把辮子拿下——這是他自開店以來出的最高的價碼。

香菜與他周旋了半晌,才又從他那裡又饒了二十銅元。

辮子沒了,要頭繩還為什麼用?

於是她用紅色頭繩將整整一百七十銅元穿成一大吊,就這麼拎着沉甸甸的一吊錢往龍城報社去了。

副主編見她拿了錢來,立馬變得跟換了個人似的,臉上的不耐之色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眉開眼笑。

他搓了搓雙手,目光始終追隨香菜手上的那吊銅元。不等香菜走到跟前,他就迫不及待的要下台階迎接——銅元。

香菜摳下一枚銅元,快狠准得彈射到副主編的左膝上。

當那枚銅元碰到他的膝蓋被彈飛出去的一剎那,副主編只覺得左膝一麻,整條腿突然間變得軟綿綿似的動彈不了也使不上半點力量。

副主編一腳踩空,身子一歪,整個人栽倒,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骨碌碌得順着台階滾了下來,摔了個五體投地。

這一跤把副主編摔蒙了。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有膽兒得罪龍城報社的人,公然讓他出了個這麼大的洋相!

他雙手撐着地面,然而雙腿好像失去了原本該有的作用,使得他只能保持屈辱的跪坐姿勢。

副主編的臉色因羞惱而漲得通紅,抬眼對走來的香菜怒目而視,並咆哮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緊接着,香菜又摳下一枚銅元,伸手一彈——

銅元以一條漂亮的弧形飛了出去,不偏不倚的鑽進了副主編張大的嘴巴里。

副主編睚眥欲裂,整張臉變成了豬肝一樣的顏色。他雙手立馬捂着喉嚨,吭哧吭哧的要把銅元吐出來,然而那枚充滿了銹臭味的銅元順着他的嗓子眼滑進了他的腹中。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後,副主編伏在地上乾嘔起來。

香菜走到他跟前蹲下,撿起第一次被她彈射出去後滾落在副主編手邊的那枚銅元,吹去錢幣上的灰塵,然後重新穿回到頭繩上。

察覺到她靠近,副主編如驚弓之鳥,整個人瑟縮成一團,滿眼恐懼再無半點囂張之態。

香菜故意扮作一副不恥下問又很困惑的樣子,問副主編,“我沒讀過什麼書,是個大老粗,這‘人無貴賤’、‘以禮待人’是什麼意思,勞煩你教教我唄。”

副主編臉上又紅了幾分,心裡被羞恥感填充。

“這是還你的錢。”香菜強把一大吊錢交到副主編手上。

副主編的雙手抖得跟篩子似的,香菜幫他穩了穩。

“錢拿好,你這手別抖啊。”

這姑娘的身手和氣勢震懾住了副主編,他害怕極了,恐懼極了,雙手不受控制的劇烈發抖。

副主編雙手的手心裡捧了寥寥幾枚銅元,剩下的一百多枚銅元從紅頭繩上簌簌脫落,滾在地上,在他身邊鋪成了一片。

龍城報社門口,一名齊耳短髮女子目睹這一幕,不禁鳳眼怒張。她正要衝出去,卻被旁邊的身穿格子衫套裝、頭戴鴨舌帽、脖子上還掛了一架小巧的照相機的男人攔住。

這個男人眉毛生得極短,就是先前被藤彥堂和小北為難過的那名記者,他本來是跑報社裡來搬救兵,救兵是搬下來了,卻沒想到會看到報社裡的副主編在一個小姑娘的手底下出洋相的那一幕。

“大小姐,您不能過去!”短眉男人好言相勸,他看得出來,為難副主編的那個小姑娘不是省油的燈。

短髮女子氣的幾乎失去理智,哪裡聽得進去他的勸告,於是不顧一切阻攔,衝出了報社大門,站在高高的台階上怒斥香菜,“敢在這裡撒野,沒打聽過這是什麼地方嗎!”

香菜抬眼一看,龍城報社巍峨大氣的牌匾下立着一名短髮美女。

這短髮美女削肩細腰,身材高挑,鳳眼誘人,臉蛋如皎月,修眉似遠黛,上身白色掐腰小短褂,下身白色直筒長褲,腳上蹬着一雙黑亮的粗跟圓頭皮鞋,渾身散發著強勢幹練的氣場。

此刻,她瞪着香菜,目光如炬,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樣。

短眉男人衝下台階,神色中帶着些許趾高氣昂,他指着報社的門匾給香菜瞧,大聲張揚,以為報出名號就能威懾住香菜,“龍城報社可是滬市商會總會長的地盤,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總會長的千金大小姐——駱冰駱大小姐!”

香菜捂着小心臟,故作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哎喲,我好怕怕!”

她連堂堂的榮記商會會長榮鞅都不懼怕,會怕區區一個什麼總會長的女兒?

不過“駱冰”這個名字,香菜確實見到過。前幾天報紙上青龍會會長之子王天翰入獄和百悅門歌女江映雪私會神秘男子的這兩篇新聞報道,都是出自駱冰的手筆。報紙上撰稿人的署名,就是她駱冰的大名。

不愧是什麼總會長的千金大小姐,沒有點兒什麼依仗,她敢寫出那樣的報道去得罪滬市的兩大商會?

她爹是總會長,她有什麼不敢的!

這不就是女版的王天翰嗎,有恃無恐!

駱冰美目圓睜,怒色面容,厲聲命令短眉男人,“去,通知巡捕房的人!”

短眉男人領命而去,竄的跟兔子似的,眨眼便無蹤無影,他早就恨不得逃離此地。

香菜起身,無畏駱冰,與她對峙。

她似乎與生俱來就帶着一股壓倒性的氣質,能夠讓人直視她的時候產生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這種感覺有時候來的莫名其妙。

駱冰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女人,當她看到香菜的第一眼,一股莫大的危機感油然而生。這大概是女人的天性,容不得這世上其他女子比自己出色。

儘管此時的香菜看上去一身潦倒,但是駱冰卻有一種感覺,若是由她猖狂,日後她定會在滬市掀起一陣風浪!

“我會讓你知道,在滬市,我駱冰是你最不該得罪的人!”駱冰目光倨傲,唇邊掛着一絲不屑的冷笑。

香菜嗤笑一聲,“那請你也記住,人敬我一尺,我必還人一丈。人若越我雷池半步,我必讓她百倍來償!”她回頭對眼淚鼻涕一塊兒流的阿克道,“我們走!”

駱冰上前一步,邁下台階,“怎麼,怕了?”

香菜冷笑,“是你害怕我逃走吧,你最好編個好點的理由讓巡捕房的人來抓我。”她淡淡瞥一眼伏在地上手指扣着喉嚨乾嘔的副主編,“欠你們的,我已經替這孩子還清了。等着巡捕房的人來,我也不介意,但是到時候你們對這孩子所做的一切,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巡捕房的人。公道自在人心,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判?還是你想藉助你那個鼎鼎有名的老爸的力量,讓巡捕房的人不分青紅皂白關我幾天?”

此刻駱冰臉色慌張,心中亂作一團。她是一時情急才讓短眉男人去巡捕房叫人,這一遭要是真的把巡捕房的人找來了,豈不是讓別人討了便宜去?

他們報社的人無理打人在先——那孩子身上的新鮮傷痕就是最好的證據。

反觀報社那個沒用的副主編,整個人嚇得不輕,但是身上沒有半點傷。即便要告人一狀,他這樣沒憑沒據的,往哪裡去告?

駱冰心有不甘,憤憤不已,對香菜咬牙切齒道:“咱們走着瞧!”

香菜大可以把她這句話理解為“放行”的意思,於是她冷嗤一聲,大搖大擺的領着阿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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