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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凱特餐廳,駱冰和香菜各乘一輛黃包車直奔龍城巡捕房。

龍城巡捕房大致位於城中,交通位置十分方便。整棟大樓高達三層,採用西式的建築風格,由顏色醒目的紅磚砌成,莊嚴又肅穆。

每一層的走廊格局異常工整簡潔,走廊邊沿的窗檯都成拱形。每一扇拱形窗都是鏤空設計,象徵著執法透明。

正門處有水泥堆砌成的三層台階,兩邊是雅觀的長方形花圃,還有兩盞黑柱路燈。大門前方有一座主席台,台上孤零零的佇立着一根旗杆,旗杆上空蕩蕩的。

主席台的周圍是一片很空曠的平整場地,大約是巡捕們日常操練用的。左右兩邊各停着三輛大型的軍用車,和兩輛小型的吉普。

立在巡捕房的正門外,放眼往裡頭看,隱約還能看見對門的牆上掛的“公正廉明”的匾額。

到了龍城巡捕房,駱冰讓香菜等在外面,說她進去找人安排。

其實駱冰後悔沒多帶一個人出來,說到底她還是信不過香菜,唯恐香菜跑了。她三步一回頭,總要確定香菜還在不在後面。蹬上了水泥台階之後,她的步子變快,一頭扎進了巡捕房內。

見駱冰的身影沒入巡捕房的正門內,香菜笑了。

這個駱大小姐在她面前就如同一張白紙,太容易看穿啦!她現在心裡在想些什麼,香菜完全可以猜得出來。

那個女人肯定還留有後手,如果香菜不把允諾過的東西交給她,只怕進去牢房後就出不來了。

駱冰輕而易舉在巡捕房找到燕松,讓他安排香菜與阿芸見一面。燕松是龍城巡捕房的探長,藉著身份很容易就能促成這件事。

燕松一開始是拒絕的。當他透過拱窗看到樓下的人是香菜,於是就在心裡改變了主意,不過臉色不大好看。

是他親手將阿芸送進了牢房——

當日在倚虹園,他是抱着怎樣的心情敲開阿芸和阿克姐弟的房門,他至今還能感受到那種沉重留下的餘韻,就像是心在一點一點的往無底深淵裡墜。當時他還自嘲,原來自己也有憐香惜玉之心。

當初就是因為可憐阿芸和阿克姐弟淪落街頭行乞。他才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容身之所……

突然之間想到了遙遠的事情。燕松恍惚的神情中帶着一種難言的苦楚——

人的心,並不是一開始就這麼醜陋的,只會是越來越醜陋。偏偏又喜歡用無辜來偽裝。誰會想到當初眼神那麼乾乾淨淨的一個姑娘,如今會變得讓人不敢直視她的雙眼呢?

想想阿克那孩子,燕松又動了惻隱之心。他狠狠吸一口香煙,吐出一團濃濃的煙霧。那雙眯縫的眼睛中讓人讀不到任何情緒,他半開玩笑道:“駱大小姐。你一定要把人逼得走投無路嗎?你知不知道阿芸姑娘家裡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小弟弟?”

“那是她咎由自取!”駱冰並不認為那是自己的錯,還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想讓她走投無路的,又不是我一個人!”

要不是駱冰今日將香菜帶來。燕松壓根兒沒想到香菜也摻和了這件事,更不會知道她就是害得阿芸身陷囹圄的始作俑者。

燕松背靠在拱窗邊上,偏斜的視線從樓下收回。懶洋洋的抓了抓頭髮,“讓她在下面等一會兒吧。我去刮個鬍子。”

駱冰原本就怕香菜跑了,萬一香菜等的不耐煩真的跑掉了怎麼辦?她的損失,這個男人賠的起嗎?

她跺了跺腳,不見了方才從容的姿態,對早不刮鬍子晚不刮鬍子偏偏這節骨眼兒上刮鬍子的芫荽怒目而視,恨不得倆眼能噴射出脫毛激光來,讓他永遠也長不出鬍子!

“不行,你現在就把她帶到牢房裡去!”駱冰口氣強硬的命令。

燕松很不爽她這目中無人的態度,臉上也不大愉快,“駱大小姐,請你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要耍你的大小姐脾氣,請回你們家去!”

他不顧駱冰的臉色,徑自去大辦公室的桌上拿了刮鬍刀,往水房而去,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過緊黏在他身後的駱冰一眼。

駱冰對着他的後腦勺,兀自得瞪着眼。她知道燕松是個唯利是圖的傢伙,只要拿捏住他的軟肋,不怕他不聽差遣。

她亦步亦趨的跟着燕松來到水房,用充滿誘/惑力的聲音說:“只要你幫了我這一回,少不了你的好處!”

站在水池前,對着鏡子看了一眼,不忍直視鏡中不修邊幅的自己,在擰開水龍頭捧水打濕臉之前,他問:“那你說我能有什麼好處?”

駱冰心情一松,愉快的笑起來,“你們局長不是一直惦記着你的那個園子嗎,我幫你讓他斷了這個念頭。”

燕松住的倚虹園是他名下的私人財產,豈是別人動動念頭就能拿走的?不過他們局長一直惦記着這處園子倒是真的,想讓他把這座園子充公,改建成巡捕的宿舍。

充公?

開玩笑!

燕松怎麼可能同意!

他也知道這位駱大小姐沒什麼誠信可言,隨口一問:“我倒是想知道你怎麼讓我們局長斷了這個念頭。”

駱冰自信一笑,“我在報頭上多寫點你們局長的名字,你說他還敢對你的園子有什麼想法嗎?”

現在誰都不想上龍城日報的頭條。

別人攬下這事,怕是要花花錢走走後門動動人脈,可對她來說不過就是揮一揮筆杆子的事情,簡直就是不費吹灰之力。

燕松對自我感覺良好的駱冰相當不以為意,將刮鬍刀在水池邊上磕得砰砰直響,“駱大小姐,我勸你還是趁早收手。”

駱冰笑的不屑。如今她發行的報紙在滬市的影響力不可估量,一日的銷量比其他有些小報社加起來還要多。她的事業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憑什麼要收手?

名譽和利益就擺在眼前,她相信要是燕松處在與她相同的位置上,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心裡對燕松很是不耐煩,只用一句簡單的話敷衍過去,“你不懂!”

對此,燕松一笑置之。

駱冰眼神陰鷙,被長長的睫影掩去。話中帶着一絲絲質詢:“你跟樓下的那個人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燕松倒是一廂情願得把香菜當朋友。很清楚香菜壓根兒沒把他放在眼裡。

再說人家跟藤二爺的關係不一般,他哪敢跟這樣的人胡亂攀交情。

駱冰貌似對燕松多了一些提防,“那你跟她是怎麼認識的?”

“我在查百悅門汞毒的那個案子的時候認識的。”燕松扯了個謊。其實早在那之前。他就認識香菜了。

聽出他在私下裡跟香菜沒有交情,駱冰就放心多了。

“等會兒你在場的時候,我會問她要一樣東西,她要是不給我。你就以‘誹謗’和‘詐騙’的罪由把她逮捕起來!”駱冰的眼中閃過猙獰之色。她不怕香菜跟她玩假的,對付一個鄉下丫頭的手段。她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