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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彥堂斜睨了戲園老闆一眼,見後者卑躬屈膝裝得跟孫子一樣而實際上眼冒精光,他劍眉聳了一下,隨即恍然一笑,

站在利益的角度上,戲園老闆此時選擇站在王天翰那邊,實在是精明吶!羊城畢竟是青龍商會的地盤,是他們王家的後院。戲園老闆要是不想關門大吉,要是還想在羊城混下去,此時就最好不要得罪王天翰。

戲園老闆還覺得傳聞中的藤二爺看上去沒有王天翰那樣盛氣凌人,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可以試着欺負一下......他覺得自己沒必要畏懼藤二爺,畢竟王天翰這邊人多勢眾。

王天翰身邊有“七武海”,跟身邊只帶了一個炊事員的藤彥堂相比,在人手的數量上取勝的他從一開始得意到現在。

而從一開始到現在,藤彥堂壓根兒就沒拿正眼瞧過他。

這回是他做東包場請香菜看大戲,於是藤彥堂就把決定權丟給了香菜,“你說怎麼辦。”

就因為藤彥堂這一句話,香菜成了備受矚目的焦點。她掃了一眼,發現在場的人都看着她,尤其是那個鞋拔子臉王志剛惡狠狠的瞪着她。

香菜心裡覺得好笑,這傢伙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她是不是該好心提醒一下對方上一回的鐵鍬之恥?

她迅速眨了幾下眼,而後右拳砸進左掌中——這可不是一個摩拳擦掌的動作,她擺出一副忽然之間想起什麼的樣子,對藤彥堂說:“我突然想起來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她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丟下藤彥堂一人面對王天翰的發難,簡直就是無情無義!

藤彥堂哭笑不得的表情襯得那張滿是油彩的臉更為滑稽。這丫頭真是太不仗義了!

離開了戲園子,香菜攔了一輛黃包車,往十三號碼頭去了。

好些日子沒有芫荽的消息了,她得去碼頭瞧瞧芫荽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

十三號碼頭是一座貨運碼頭。其規模在整個滬市數一數二。其管理制度也相當嚴格——閑雜人等不得擅闖碼頭,是這裡最為基本的規矩。哪怕是帶着貨單來接貨的人,也不能進入到碼頭中。十三號碼頭的保險保密工作看似做的很到位。也不允許內部的碼頭工拆解運上岸的貨物,

由貨船上卸下來的貨物首先會集中到碼頭上或是倉庫中,並不會直接到買家賣家的手中。買家賣家必須持貨單到碼頭前的中轉站來,辦完一些繁複的手續才能提到由碼頭工將需要交付到他們手中的貨。

十三號碼頭常年緊缺人手——這座碼頭太大了。碼頭工不得不搬着沉重的貨物走很長的一段路才能完成一趟工作任務。花費同樣的時間和同樣的精力,一個碼頭工可以在小碼頭上完成好幾趟工作任務。幹這一行都是多勞多得的。偏偏十三號碼頭上一個碼頭工完成一單的工錢是跟其他碼頭上的工人一樣的。大多數人便如是想,既然能在別處賺更多的錢,何必在十三號碼頭上費那功夫?

十三號碼頭入口處的邊上有個小茶棚,棚子裡頭最顯眼的就是那一桌一椅。桌上擺着筆墨和一本厚厚的賬本。從碼頭搬着貨出來的碼頭工到這個棚子前,將刻有自己名字的木製腰牌拿出來給負責記賬的人瞧上一眼。那記賬的人便會在記賬本上寫有他名字的一頁上畫上一道。這一道,就值兩個銅元。

香菜發現了這個茶棚的作用。於是就在這附近蹲守,覺得自己肯定能在這裡遇到芫荽。

不多時。她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那名負責記賬的男人嘬着紫砂茶壺的壺嘴,跟旁邊的人侃大山,明顯就是不務正業。就這一會兒工夫,從碼頭裡出來了好幾個工人,他也看了好幾個人的牌子,嘴上不耐煩的說著會給他們記上一筆,可香菜就沒見他提過幾次筆!

就他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害的碼頭工丟了多少工錢,擺明了就是在坑人!

香菜懷疑此人是故意為之。

不僅如此——

有一輛板車馱了二三十箱貨物,一人在板車的前面拉,一人在板車的後面推。兩人到茶棚那裡雙雙亮出牌子,然而那記賬的人說只能把這一趟的工錢記到一個人的名下,

那兩個碼頭工商量了一下,最終達成共識。這一趟的錢有誰領,下一趟的錢由另一個人領。

這兩人一走,那記賬的男人就對着他們的背影充滿輕蔑的奸笑了一聲。他剛收回目光,眼前就多了一張牌子。他輕飄飄的瞧了一眼之後,便放下手中的筆,十分愜意的端起了茶壺,頭也不抬的對那人說:“行啦,我記住你的名字啦,走吧。”

那碼頭工倔強的不肯把牌子收回來,好像知道這記賬的人水的很,大有跟對方死磕到底的意思。

記賬的男人察覺到這個碼頭工執意不肯走,有些惱怒了。他大概是想到了什麼,隱忍不發,重重的將茶壺擱下,又提起筆來,翻到登記有這名碼頭工人的那一頁,在兩行的“正”字下面又記了一道,顯得很是不情不願。

十三號碼頭本來就人手緊缺,他要是壓榨的過分,再逼得碼頭工撂挑子走人,那他在這個位置上也舒服不了多久了。

那碼頭工搬着足能裝下兩個大活人的木箱子往中轉站去了,在他剛一扭身的時候,背後就遭來那記賬的仇恨的瞪視。

這碼頭工正是跟小蜜蜂一樣勤勞的芫荽。

多日不見,芫荽似乎長高了,膚色也顯得更加健康了,身段也健碩了不少。

香菜本想從他背後來個突然襲擊,就怕到時候給他的只有驚沒有喜,害的他閃了腰咋辦?

她徑直朝芫荽迎上去,歡快的叫了一聲,“哥——”

見到妹妹。芫荽感到意外又歡喜,高興歸高興,他還是挺心疼香菜跑這麼大老遠的路,“跑那麼遠的路,你咋來的?”

“我坐車過來的。”香菜伸手拍了拍芫荽肩上扛着的木箱子,聽着實打實的聲音,就知道這箱子肯定是沉。

芫荽板起臉來教訓她。“這坐車來回一趟。肯定要花不少錢吧。你也不知道省着點兒!”

“我來看你不行啊!”香菜嘟嘴賣萌微嗔道。

芫荽旋即便展顏笑起來,“那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把貨給人家送過去。然後帶你在這兒附近轉轉。”

接下來的半天,他就當是給自己放假了。

芫荽扛着木箱轉身往中轉站去,正好讓香菜看到了箱子背後上貼的封條。

香菜看見,封條上用英文寫着貴重物品、輕拿輕放等字眼。

目送芫荽去了人潮湧動的中轉站。一轉眼香菜遠遠地就看見幾個人從碼頭裡出來。

看清了那些人的面孔,香菜莫名感到一陣驚慌。她往人堆里一紮,讓自己的身影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那幾人是熟面孔,其中一人是江胖子,另一人是陸一鳴。陸一鳴身側的兩人也都是藍浦軍校的教官。他們一人手裡提着一個行李箱子。他們顯然不是來干好事兒的,但是香菜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手上的箱子里一定裝的都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