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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厄全沒料到:自己精心策劃、本該天衣無縫的這場埋伏,能在短短不到一分鐘內出這麼多岔子。

在“料敵從寬”的指導思想兜底下,抓捕的前半部分磕磕絆絆但總算是頂着意外朝成功方向前進着,直到羅德一劍將那台戰爭傀儡劈成兩半。

神話之力完全處在卡里厄的情報收集以及知識範疇之外,於是,活了大幾十年、早已冰山般冷靜鎮定的他在那一瞬間也呆若母雞。

並非認定戰爭傀儡堅不可摧,而是這種破壞——是不可能實現的。

這些構造體以超高韌性的材料為骨架,由大堆魔力驅動的構件和魔紋符陣為血肉,最後再罩上一層集堅硬、抗魔和耐腐蝕等優秀性能為一體的複合裝甲為外殼……倒不是說這樣它們就縱橫無敵,而是:就算遭到不可思議的偉力攻擊,這台構裝體也應該是碎裂、瓦解崩壞成幾大塊和一地碎片才對,怎麼也不可能如被熱刀切割的黃油一般、整整齊齊地被劈成兩半的。

沒等他從這既不科學也不魔法的震撼中清醒下來,更加不可思議的狀況繼續發生:並無高等魔法進修履歷的那個男孩,竟在他姐姐當場展示過破界咒法後,立刻施展出手法和熟練度相當一致、但威力更甚幾分的相同咒語,一下就撕開了他們精心準備的結界!

(難道說,之前收集的情報有誤,這根本不是兩個十五六歲的幼年長生種,而是一對已經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

“卡里厄!”一聲厲喝把男人從彷徨中喊醒回來,詹妮弗已經急得說話都破音了,“做點什麼!”

結界已經破開,始終屏蔽在內的一切法術波動、魔力訊號皆先人一步通過開口泄了出去——被困在結界內的這兩個孩子是不是老怪物暫且不提,但有兩個百分百肯定是老怪物的守護者,卻是很快就要來了!

跑?

這個念頭甫一出現便立刻被掐滅。

梅利卡聯邦最晚明天就會發現十台戰爭傀儡的失竊,且很快就能鎖定自己。可以這麼說:在開始實施計劃的那一刻起,卡里厄就已經拋棄了多年來營造的那位“德高望重大法師”的形象人設,做好了去死——準確說是讓“卡里厄”這個身份去死的規劃。

這是一條不歸路,中途放棄計劃逃跑,無論是兩位神一般強大的守護者的報復、還是梅利卡聯邦外加法師協會這等龐然大物的怒火,都不是他一個哪怕再厲害的流浪法師可以承受應對的。

橫豎都是死!

他一咬牙,操控剩下八具構裝體——拔出鑲嵌在軀幹胸部凹槽內的全部兩枚魔能震撼彈,合計共十六枚,一股腦向結界破口處扔去,自己也跳下藏身巨樹,向戰鬥現場飛落而去。

魔法震爆當然不可能補上結界的缺口,他要做的是打斷獵物的出逃!

……

雖然和洛伊一同被誘入陷阱,但其實他們並沒有被引出多遠。此處距要塞只有里許遠,只要衝過這幾箭之地,便會有小半個軍團的兵力能保護他們。

衝出破口的剎那,羅德腦中飛快地盤算着該選哪條路線撤退以及如何應對暗中敵人的後續威脅,卻聽乒乒乓乓的撞擊和落地聲從身後傳來,扭頭看去,才見那是十多個圓乎乎還在滾動的球形——十多枚魔法炸彈如雨點般落在他以神力破開的缺口附近,將他與洛伊間短短几米填了個滿滿當當,用即將觸發的爆炸,堵死了姐姐緊隨弟弟逃出的路線。

再好的魔法護符也有防禦極限,洛伊不敢硬抗,只能飛快後退、雙手結印,凝出一面厚實的法術護盾,迎接緊隨而來的綿密爆炸。

轟隆隆隆——

一串數不清次數的爆鳴聲後,腳步踉蹌的少女勉強抵擋住了震蕩魔力的衝擊,卻再無精力對抗身後朝她兇猛撲來的八台戰爭傀儡,轉眼便滿身大漢。

“洛伊!”

羅德抬臂抵擋從結界破口中噴出的氣浪,再放下手,只見自己以術法劈開的結界破口已縮小到洛伊沒法鑽過的程度,至於另一側的姐姐本人,已經被八具構裝體嚴嚴實實地壓在地上,只余衣衫一角。

全力使用過兩次,體內可用的液態神話之力所剩無幾,正在融化的部分正如水滴般緩慢匯成一汪,他咬牙舉起左手兩指和右手握着的劍,準備再次破開結界殺個回馬槍。但還沒等他重新調動起那少得可憐的一汪,眼前一花,那個將他們引至此地的可惡男人飄落到將洛伊死死困住的構裝體群跟前,按住了其中一具。隔着透明的結界,卡里厄與羅德短暫對視。

法師知道,自己若放出九具戰爭傀儡,仍有希望將面前這個逃出陷阱的強大獵物再抓回來……但隨着一股來自遙遠之外的細微能量波動橫掃過森林,略微拂動結界外層,他知道:自己該走了。

守護者中的某位已經感應到了子嗣發出的求援訊號,開始以某種手段搜查和確定方位,他或她也許要一個小時才能飛到,也可能下一秒就憑空傳送出來,而自己和詹妮弗,卻是絕不可能賭這個時間長短的。

“詹妮弗,我們走!”

話音未落,一團白色的閃光亮起,結界內的男人伴隨着按住洛伊的幾具構裝體,以及被他們按住的姐姐,一同消失在羅德的眼前。

“破!!”

又一道破界咒法凌厲地撕開剛剛癒合的結界,羅德不管不顧地耗盡勉強湊出的神話之力,重新沖入結界之中,卻只能吸到一團因傳送而發熱的林間空氣,再也不見洛伊和襲擊者的身影。

“啊啊啊啊!”他怒吼着,想催動體內那塊由純粹神力凝固成的巨大冰山,多融化些液體神力下來讓自己好跟蹤傳送去救回姐姐,卻嘶喊到喉嚨發痛也沒能如願。空氣此時終於劇烈震蕩着傳來熟悉的波動感,一個碗口大的碎裂狀破口憑空出現在結界內,衝散被遺棄的無主結界後繼續脆響着破裂擴張,下一秒,某個熟悉的人影邁過這扇以蠻力粗製濫造出的傳送門,跨到了羅德的面前。

……

“怎麼回事?”法琴皺眉望着因為脫力而氣喘吁吁的兒子,開口詢問。妻子在進行重要儀式脫不開身,他在收到求援訊號的半分鐘內便設法趕到了此地,如此迅速及時,想來也不該錯過了什麼才對。

“爸爸!”羅德來不及多解釋,言簡意賅地一指敵人傳送消失的地方,“有人抓住洛伊,傳送走了!”

“嗯?”

小棉襖出事,老父親的眼中爆出駭人的精光,他猛然探出一掌凌空抓向羅德所指的方向,彷彿捏住幾根弦一樣緩緩拉向自己,片刻後又發出了冷笑:“哼,居然還想阻斷追蹤?雕蟲小技!”

羅德只見父親捏着那幾根隱形的弦不放,然後便像爆炸一樣轟然釋放出滾燙的氣流。

不是鬥氣或魔法,這種滾燙是在生理和物理上都不存在的錯覺,但羅德知道那是什麼:如果說自己運用的神話之力就像在扑打水花,那父親此時正調用的巨量神話之力,就有如火山爆發!

滾滾岩漿般的神話之力沿着那幾根被捏住的弦洶湧地逆流而上,追上了已經傳送走的法師,硬生生將他“拉”了回來。

羅德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神力凝聚之處,只見那邊的畫面如水波一樣蕩漾,形成了一個好似與現實世界堆疊的重影,然後,在他的注視之下,已經消失的敵人、壓住洛伊的構裝體們以及被抓走的姐姐,就以一種魔幻的方式隨着倒流的時間,再次出現在少年面前。

沒等他驚喜大叫或閃電般出手,法琴便收回了傾瀉而出的神力洪流,於是一切又如破滅的幻影的瞬間消失。

以海量的神力,法琴短暫逆轉了一小片區域的時間,重現了女兒被劫持傳送走的場面,但另一個時間流中的存在不可能被攻擊更不可能被拯救,拉扯回來的橡皮筋一鬆手便會彈回原來的時間線。

過去無法改變——至少沒有創世級數量的神話之力不行。

但,要繞過對方隱匿去向的手段重新建立起追蹤,這已經綽綽有餘了。

“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去就回。”

丟下這句話,法琴伸手一拳,再次凌空打出一個破破爛爛粗糙異常的空間裂隙,鑽入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