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倆人兒?行不行啊!”
街溜子的臉比起兩個月前圓了一大圈,雙下巴都出來了,他的打扮更是鳥槍換炮、全面升級,一身的lv,logo十分巨大招搖,皮帶扣甚至是鑲鑽的,腳上踩了雙紅底切爾西靴,一看增高鞋墊就墊了不少,腳脖子都快從靴筒裡冒出來了。
“……您放心吧,我們很有經驗。”姜鶴故意夾著嗓子回道。
她心裡還懷抱著一線“可能搞錯了”的希望,“請問您是陶樂樂的家屬錢子涵先生嗎?”
“你倆不認識我啊?”街溜子,也就是錢子涵對姜鶴的詢問表現得非常不滿,姜鶴心裡咯噔一下,還以為被他認出來了。
“你倆不上網的嗎?‘摯愛小桃’知道嗎?”錢子涵衝著姜鶴指了指自己的臉,“就是我!”
“‘摯愛小桃’?”姜鶴遲疑地重複了一遍,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對這個網名有點印象。
姜鶴努力回想了一下,陡然記起她曾經看過“摯愛小桃”的視頻,還是姥兒拿給她看的。
大概兩個月前吧,梁秀晶那天的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哭哭啼啼地非要買“摯愛小桃”直播推薦的9塊9一大包的劣質抽紙,還不是買一包兩包,而是要買五大箱。
“這種抽紙不光含熒光劑,還可能菌落超標,您買它幹嘛呀?咱家又不缺,難不成您要出去擺攤兒?”
姜鶴想不通,梁秀晶不是那種貪便宜的老太太,一看什么9毛9、9塊9的,就不管不顧慌著下單。
“這個不一樣,我……這不光是買東西,我還做好事兒呢!”
梁秀晶眼看著姜鶴要退貨,趕忙阻攔並解釋道,“鶴兒,你先別退,你聽姥兒說,就這小兩口可不容易了,
“……真的假的啊?”這是姜鶴的
“這種事兒怎么做假呀,都上新聞了,不信你上網查查!”
梁秀晶別提多維護“摯愛小桃”了,可姜鶴深知這年頭的網紅炒作,早就沒了底線。
人設是假的、故事是編的,新聞也可以是p的,就連母嬰博主出鏡的孩子都有可能是租的,弄個昏迷的年輕女孩兒假裝是女友演戲,也不是沒可能的。
“你先別打岔,你聽姥兒說,就這小夥子一直不離不棄地照顧那閨女,現在搞直播賣貨,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治病這幾個月把這些年攢的錢都光了……人小夥子說了,他還要給閨女的爹媽養老送終呢!”
梁秀晶怕姜鶴還是不信,又打開了“摯愛小桃”的某手主頁,給她看那些點贊大幾萬的小視頻。
視頻的濾鏡加得很重,拍得男人唇紅齒白,看著還算順眼。
現在想來,就是因為濾鏡太重,姜鶴愣是沒認出視頻裡的男人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街溜子。
錢子涵的視頻都是一個套路,不是深情款款地為昏迷女孩兒唸詩,就是荒腔走板地站在床前高歌,要不然就握著女孩兒的手,用哽咽的聲音聊著兩人的過往,展示著一張張曾經的親密合照,往往說不了兩句,就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姜鶴當時就覺得這人也算有點本事,別的不提,起碼哭戲不錯,眼淚是說來就來。
“……這小夥子可重感情了,昨天直播的時候都哭暈過去了!”
在梁秀晶的堅持下,那幾箱子劣質抽紙到底還是寄了過來,當然沒人用,擦桌子都嫌有味兒,現在還在樓下的小倉庫堆著呢!
在姜鶴看來,“摯愛小桃”的真假亟待商榷,不過當下,不管男女都主打一個“自私自利、薄情寡義”,錢子涵的“深情”人設,著實劍走偏鋒、另闢蹊徑,不到半個月就俘獲了上百萬的粉絲,還被一個千萬級的網紅認了他做“徒弟”。
“瞧這意思,認出我來了吧。”
錢子涵很滿意姜鶴的反應,得意地用舌頭頂了頂臉頰,又點了根菸叼上。
“一會兒好好洗,要是洗得不錯,我直播時候跟我的粉絲提一句,你倆保不齊也能火!”
將將把口罩戴好的顧夏一回頭,正好聽到這句,無語地在墨鏡後頭翻了個白眼。
姜鶴則極是配合地衝錢子涵點了點頭,滿臉虛情假意的“感激”,饒是戴著口罩,依然呼之欲出,“那就先謝謝錢老闆了。”
“好說!”錢子涵就喜歡這種“識抬舉”的漂亮妹子,他的視線在姜鶴身上慢吞吞地晃了兩圈,才掏鑰匙開門。
門剛開了條縫,一股子刺鼻的古怪味道就迫不及待地衝了出來,姜鶴跟顧夏同時擰緊了眉頭,可錢子涵卻不以為然地走了進去,抬手拍向門邊的開關。
天板上那足有半張桌子大小的吸頂燈閃了好幾下,才慢慢亮了起來。
姜鶴驚訝地發現眼前的客廳裡,一件正經傢俱都沒有,反倒跟個菜鳥驛站似的,擺滿了藍白色貨架,而且貨架上也堆得滿滿登登的。
唯一的區別是,貨架上頭擺的不是成包成箱的快遞,而是各類日化用品、零食小吃、服飾鞋帽還有一些三無小家電,跟個小型超市差不多。
貨架擺得極密,一排挨著一排,間隔不到半米。
饒是錢子涵那小身板,都得側身過,更何況是拎著大包小裹的顧夏。
他就跟過紅外線激光網似的,小心再小心,結果不是撞頭就是磕腿,別提多狼狽了。
“嘿,那傻大個兒,你是不是瞎呀?看著點兒啊,別把我貨架給弄倒了,上頭東西貴著呢,賣了你都賠不起!”
錢子涵窮人乍富,那股子小人得志的勁頭別提多氣人了,姜鶴有點擔心顧夏沉不住氣,跟他吵起來,趕忙伸手去抓他的手指。“……我會注意的,錢老闆。”
顧夏反手捏了捏姜鶴的手掌,壓著火氣回道。
倆人總算有驚無險地穿過了貨架,結果顧夏卻沒瞧見洗手間,眼前只有一扇緊閉的臥室門。
“那不是在那兒嘛?把你那墨鏡摘了,就看見了,裝什么呀!”
顧夏問了一句,錢子涵當即沒好氣地回。
姜鶴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錢子涵對顧夏懷抱著濃烈且莫名的敵意,她嚴重懷疑是因為錢子涵需要抬頭,才能跟顧夏對視的緣故。
錢子涵口中所謂的“洗手間”,在姜鶴看來就是蹲坑,在客廳的東南角,被一道髒兮兮的布簾子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打光燈擋在後頭,估摸著連半平米都不到。
除了那個水泥砌出來的蹲坑外,再就是個水龍頭了,水龍頭下頭連個洗手盆都沒有,就只有一個外壁沾滿了不明黃色汙垢的藍色塑料水桶。
“……錢老闆,我想問一下,熱水器在哪兒呀?”
顧夏明顯被那“洗手間”給噁心壞了,姜鶴先緩過勁來問道。
“熱水器?沒有熱水器。”
錢子涵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倆沒拆的“熱得快”扔給顧夏,又抬腳踢了踢那個藍塑料桶。
“用這桶現燒,不得了嘛。大傻個兒,你趕緊著,我這10點就要開始直播,你要是給我耽誤了,看我不投訴死你!”
錢子涵頤指氣使地吩咐完顧夏,就朝著那扇緊閉的臥室門走去。
“哎,那女的,你別站那兒了,你跟我過來。”
錢子涵跟姜鶴說話的語氣明顯溫和不少,抓著“熱得快”的顧夏滿眼警惕地看過去,姜鶴不動聲色地用手肘撞了撞他的側腰。
“不用真的燒水,你跟這兒裝模作樣就行,我一會兒喊你。”
姜鶴囑咐完顧夏,就一溜小跑地湊到錢子涵跟前,別的不說,那股子諂媚勁兒就相當討錢子涵的喜歡。
“……你徒弟啊?這人不行,光長個子不長腦子,早晚給你惹亂子。”
錢子涵吐槽完顧夏,就抓起半瓶空氣芳香劑,把臥室門推開一線,把胳膊伸進去開始狂噴,姜鶴沒防備,隔著口罩都給嗆得咳嗽了好幾聲。
“你……年紀不大吧?怎么幹這個啊?”錢子涵顯然習慣了,邊噴邊斜眼打量姜鶴,“掙得多嗎?”
“……還行。”姜鶴繼續夾著嗓子說話。
“你跟我幹吧,我這正好缺個助播,等你轉正以後,一個月最起碼也能掙個兩三萬,怎么樣?”
錢子涵居然給姜鶴畫上了餅。
“哈哈,謝謝錢老闆抬舉,只是家裡孩子還小,不好上夜班,幹這個比較自由一點。”
姜鶴隨口胡謅了一句,錢子涵一聽,笑臉立馬就冷了下來,他懶得再跟姜鶴廢話,把空罐子往地上一扔,抬腳踹開臥室門就走了進去。
姜鶴的臉在他轉身之後,冷得更狠些,她在口罩後頭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也跟著走進去了。
臥室裡的味道很古怪,太過濃郁的劣質香混合著似有若無的古怪臭味,香臭香臭的,不過比起臥室的佈局,這味道實在也算不得什么。
臥室靠窗的那側凌亂不堪,就跟客廳差不多,只是貨架少了點,也矮了些,東西擺得也沒那么擁擠,姜鶴估摸著這應該是錢子涵一會兒直播要售賣的產品。
靠牆那邊卻是截然不同的溫馨美好模樣,白色鐵藝床上掛著公主風的純白蚊帳,床邊鋪了塊粉灰格的長毛地毯。
地毯上擺著張桌面是朵形狀的矮桌,矮桌上放著一瓶仿真鬱金香、一個3d立體數字時鐘,還有一臺白色香薰機,柚子味的輕薄細霧在暖光間升騰搖曳,把旁邊的那張灰粉色的懶人沙發跟幾個抱枕玩偶都籠罩其中。
床尾還支著一盞落日燈,剛好把一抹人工打造的落日餘暉透射在蚊帳上。
明明是一個空間,可東西兩側卻跟兩塊毫無關係卻硬卡在一起的拼圖似的。
姜鶴知道這是直播需要,可這其中說不出的扭曲感,讓她的胳膊跟後背瞬間冒了一層雞皮疙瘩出來。
“一會兒就在床上助浴,先洗兩……三個點兒吧,要是到時候沒播完,咱們再加時,錢都好說!”
錢子涵邊說邊從屁兜裡掏出了一沓單子,根據上頭的明細表,探長了脖子,在貨架間翻找相應的貨品,時不時在單子上打個勾。
“不好意思啊,錢老闆,助浴洗不了那么久的,一般都控制在30分鐘左右,另外陶女士這種情況,能不能接受助浴還說不一定呢,在正式助浴之前,我們得先測量助浴者的部分生命體……”
“你他媽怎么那么多事兒啊?又不是不給你錢,讓你洗就洗!”
錢子涵不耐煩地提高了嗓門,扭頭瞪視姜鶴,瞧那架勢,要是姜鶴敢說了“不”字,他能立刻衝過來動手打人。
“錢老闆,這是公司的規定,必須得走這個流程,我們也沒辦法……不過,您也別太擔心了,畢竟我們來都來了,肯定還是想掙錢的,您說是吧?”
“……行吧行吧,你趕緊測吧,別跟那兒磨嘰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