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英住的小區離黎黃社區攏共不到3公里,可因為都在內環,一路上單行道特多,又趕上老舊小區改造,姜鶴足足堵了半個鐘頭才到。
偏偏停車位也不好找,她一路從街頭開到街尾,也沒找到個地兒,不得不停到了隔壁蘭陵路,然後又一路小跑到了黎黃社區的辦公室,跑得她一腦門子的熱汗,所幸沒遲到。
社區辦公室裡頭異乎尋常地熱鬧,電話鈴聲此起彼伏,還有不少社區居民在跟網格員反應情況,有人嫌小區的流浪貓狗氾濫成災,有人在諮詢靈活就業社保該如何購買,還有刑滿釋放人員在登記。
最離譜的當數那對正在吵架的婆媳,倆人哭天抹淚,等著網格員給評理,那個看起來最多也就00後的小姑娘戳在兩人中間表情木然、欲哭無淚。
“……電氣整改怎么又落我們社區頭上了?這不是消……督促房東整改哪那么容易啊?您這上下嘴皮兒一碰,我們下頭人那真是跑斷腿……好了,我知道了,等文件下了再說吧,我這老舊改都已經忙得腳打後腦勺兒了。”
一個35歲左右、戴著透明板材眼鏡,打扮極是幹練的女人從辦公室深處快步走了出來。
經過那對吵架婆媳的時候,她的腳步頓了頓,“這婆媳關係搞不好,都是男人沒在中間起好潤滑作用。小李,趕緊打電話把胡海鎮叫過來,這親媽跟媳婦兒都快打成漿子了,還有心思上班呢?心真夠大的!”
她兩三句話快刀斬亂麻,婆婆立馬沒了欺負兒媳婦兒的心思,“哎,潘主任您弄錯了……不是,跟我兒子沒關係……小李你別給海鎮打電話,我倆其實沒多大的事兒,真的。”
“姜鶴是吧?你好,我是黎黃社區的潘科,等急了吧?真不好意思,你也看見了,我們這兒啊天天忙得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
“沒有沒有,我也是剛到。”姜鶴趕忙握上潘科的手。
“那咱們邊走邊說,辦公室裡太鬧騰了,正好我也偷個閒。”
倆人並肩朝助浴對象所在的華麟小區走,一路上潘科簡單說了一下他的情況。
“這人叫孫岐安,性別男,今年69歲,患有阿茲海默症,還有高血壓,不過問題都不大,一直都吃藥控制得還可以。”
“孫大爺是孤寡老人吧?”
沒等潘科回答,姜鶴就已經在pad上備註好了,多顯而易見的事兒,要不然也不至於是社區掏錢給他購買助浴服務了。
“還真不是。”潘科的回答讓姜鶴頗為意外。
“孫大爺情況吧,他有點特殊。他其實有兒有女,還有老伴兒呢,問題是誰都不管他,具體情況其實我也不大瞭解,我是年前剛調過來的,應該是嫌他糊里糊塗,是個累贅,就把人給趕出來了,贍養費也一分錢都不給,現在正打官司呢!”
姜鶴震驚的表情把潘科給逗樂了,“這種事兒多了去了,你要是在社區工作,早就見怪不怪了。”
“那孫大爺現在怎么生活呢?養老金夠嗎?”
“他年輕時候做生意,哪有什么養老金啊,就靠撿點兒紙殼子、塑料瓶子之類的賣錢生活,再就是我們社區上的一些幫扶,還有周圍鄰居的接濟,反正日子過得挺不容易的。”
潘科明顯挺同情孫岐安的,“哎,咱們到了,這就是華麟小區,孫大爺住3棟102。”
“102?這一樓是地下室吧?”姜鶴華麟小區是80年代建的首批商品房,一樓是個半地下室,只有小半扇窗戶露在地面以上,一般人家都把這地兒當倉庫,堆放點兒雜物什么的,鮮少有人住在裡頭。
“是啊,這不是沒辦法嘛,有個遮風擋雨的地兒,總比睡大橋強。”潘科如是說。
姜鶴有點怔忡,她跟著潘科還沒走進3棟的門洞,就聞到了一股子若有似無的腐臭味兒,越往裡走,那味兒越濃。
等站到102門口的時候,那股臭味燻得她胃裡一陣翻騰,姜鶴不自覺地抬手捂住口鼻,又覺得不大好,趕緊給放了下來。
“孫大爺?孫大爺在家嗎?”潘科用力敲了敲豬肝色的防盜門,結果裡頭一點動靜都沒有,反倒是樓上的街坊聽見了,呼啦啦下來了好幾個,一看潘科,就立馬圍了過來。
“潘主任您可來了!您快說說孫大爺吧,這社區年前剛給他收拾了,這才過了一個來月,屋裡那垃圾又堆起來了!”
“啊?又堆起了?”潘科明顯也給驚到了。
“是啊!天天撿,跟那老鼠搬家似……您看,那不拖著垃圾又回來了,根本就勸不住!”
說話那阿姨脖子上繫了條大紅的紗巾,她整個人痛心疾首得直跺腳,紗巾也跟面小旗似的跟著飛舞加油。
姜鶴聽到了咕嚕嚕的動靜,是乾癟的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她探頭望過去,正瞧見一個枯瘦佝僂、衣衫髒汙的老人揹著手,拽著個拖車朝這兒走,車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紙殼子,外加半袋子塑料瓶,還有七八個串成串的髒乎乎空油瓶,另外老人懷裡還摟著個半人來高、髒得看不出本色的毛絨娃娃。
這人顯然就是孫岐安,他一看到潘科,就心虛得想躲,可過道就那么窄,也沒個遮擋,躲自然是沒法躲的。
“潘主任,您來了。”
孫岐安迎著眾人厭惡嫌棄居多、同情憐憫陪襯的眼神,一路把拖車拽到門口,他放下繩子,小心翼翼地賠著笑,哆裡哆嗦地從兜裡摸出鑰匙開門。
門一開,姜鶴就驚了。
那是個一眼望到底的大開間,最多也就30平,左手邊是廚房跟廁所,燃氣灶跟上頭的炒菜鍋看著也像是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鍋裡頭還有小半鍋麵條,起碼是昨天的,早都泡爛了。
開間的最裡頭、靠窗的位置擺了張單人床,被子倒是挺新的,床尾是個老舊的木頭衣櫃,旁邊是一張起碼四人用的餐桌,應該是誰家淘汰了,讓他撿回來了。
除此以外的地方都堆著紙殼子跟空塑料瓶,只留了一條窄細的過道兒,供人勉強通行。
“潘主任,您瞧瞧我們沒瞎說吧?這孫大爺要是再這樣,那他絕對不能在這兒住了。不是我們沒有同情心,是真的給嚇怕了。”
“理解理解,不過這房子到底也是孫大爺的,再怎么樣也不能不讓他住啊!”潘科到底還是向著孫岐安的。
“那也不能讓他這么一顆老鼠屎,壞了我們小區這一整鍋湯吧?”
穿著薑黃色羽絨服的阿姨明顯氣得厲害,“我去年就想著置換的,就因為他,我們小區的房價比隔壁小區生生便宜了小一萬啊!”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