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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周圍的船坊已經沒有了其他人,周圍靜得落針可聞。

恐懼到了極點的五女有意識的屏着呼吸,船坊之中靜得像是一處墓穴,聽不到半點兒動靜。

黑暗之中,宋青小仍佔據了船坊內最大的床鋪,可是她的心跳得又快又急,根本難以入睡。

外頭的風‘嗚嗚’的吹,湍急的江水拍打着船底,使得窗戶撞擊着船身,發出‘咔咔’的響聲。

床鋪、腳踏上的血跡難以洗抹乾凈,帶着淡淡的腥臭之氣,化為無形的恐懼衝擊着宋青小的心境。

一雙泛着幽幽綠光的大眼睛如同黑暗之中兩點鬼火,冷冷的往宋青小的方向逼近。

‘喵嗚——’

貓叫聲在夜裡顯得格外的響亮、陰森,宋青小睜開了眼睛,冷冷的喝了一聲:

“滾回去。”

她試着想要調動體內的靈力,卻力不從心,便唯有將那把木頭削成的匕首抓緊。

‘喵——喵——’

白貓不安的停下了腳步,爪子抓着地板,發出刺耳的抓撓聲。

其他人屏息凝神,聽着一人一貓的動靜。

約對峙了半晌之後,那白貓終於退卻,縮回了主人懷中,這一夜安然過去。

天蒙蒙亮的時候,男人的屍身再一次從江中爬起。

一場惡戰,宋青小最終勉強慘勝。

接着是第五夜——

第六夜——

第七夜——

每一夜過去,新的一天來臨的時候,對於宋青小來說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地獄之旅。

她的身上已經傷痕纍纍,大腿、胳膊瘦得驚人。

臉頰深深的凹陷,彷彿一層皮薄薄的粘在了她的臉頰上,顯出她的一雙眼睛大得有些離譜,看人時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沒有食物的滋養,她像是一具乾枯的骷髏,脆弱的骨頭頂着薄而暗淡的皮膚,卻透出一種凌厲。

船艙中到處都是血,幾乎將整個船艙全都染紅了,帶着濃濃的血腥味兒。

最近幾天,附近的船艙越來越空,但送來的食物卻越來越多,可是幾個女人的胃口也隨之而增漲,像是永遠都填不飽似的。

宋青小坐在床榻邊,左手的小臂折裂,森白的骨頭帶着皮肉穿刺出肌膚,殷紅的血順着她細弱的手腕往下滴。

錐心刺骨的疼痛令得她的身體本能的在顫抖個不停,可是她卻慶幸有這種疼痛的刺激,令她保持清醒。

數日數夜已經滴水未盡,除了來自身體的壓力之外,還有來自外界、內心的威脅。

她的識海之中好像還有另一道意識,吶喊着想要回到百年之後,回到老道士、宋長青的身側。

那是屬於另一個‘宋青小’的聲音,相比起經歷過神獄洗禮的宋青小的堅定,她從小受到老道士與宋長青的寵溺,面對這樣的危險,已經心生退避。

近日以來的遭遇使得‘她’已經有些按捺不住,數次想要佔據她的意識。

可宋青小並不給‘她’機會,哪怕睏倦到極點,依舊不閉眼睛。

鏡中的倒影內,‘她’的那雙眼中已經充滿了怨恨與戾氣,好像如影隨行的幽魂,尋找着想讓她鬆懈的契機。

一具已經被扎得面目全非的屍體倒在宋青小腳邊,半把斷裂的木質匕首的刃片還插在他僅餘一層薄皮相粘連的脖子上。

宋青小手握着半把斷刃,喘息得厲害無比。

她歇息了許久,才顫巍巍的抬起頭,吩咐幾個禁若寒蟬的女人:

“給我拿條巾帛來——”

數日滴水未進,令她聲音嘶啞,說話時嘴唇撕裂,湧出大量血珠,染紅了她的牙齒。

她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瘮人,那眼光像是帶着殺機,令人不寒而慄。

幾個女人聽從了她的吩咐,紛紛去找絲帛,並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抓過其中一條,死死咬進了嘴中,同時深呼了一口氣,以右手托住左手,用力將已經斷裂的骨頭強行扳回原位。

骨頭挪移之間,血液流淌的速度加劇,‘滴滴答答’的落於地板上,像是一朵朵綻放的紅梅。

宋青小的額頭滲出大量冷汗,臉色發白,顫動的鼻翼可以看出她此時所承受的劇痛,令得幾個女人大受震懾。

“為什麼呢?”

抱貓的女人喃喃的問了一聲,“何必這樣呢?”

宋青小沒有理她,而是咬緊牙關熬過這鑽心的劇痛之後,身體還在顫抖不停。

隔了許久,她才有些不聽使喚的張開了用力過度的嘴,絲帛落了下來,上面殘留着牙印與大團大團的血漬。

“因為明天有可能還要面臨一場惡戰,我不能等死。”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因為疼痛而發出顫鳴,單手抓了絲帛想要纏住斷臂,但疼痛的刺激卻令她的動作有些力不從心。

抱貓的女人沉默了許久,不知想了什麼,最後看她笨拙卻又堅持的舉動,輕輕的道了聲:

“我來吧——”

她第一次將抱在懷中的貓主動的放開,深呼了數口氣,往宋青小的方向走了過去。

娟兒等人有些震驚的看她,彷彿對她的舉動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

宋青小有些吃力的緩緩抬頭看她,她緊張得嘴唇都在抖,卻並沒有躲避,而是任由她盯視。

隔了許久之後,宋青小才將手中的絲帛遞了過去。

抱貓的女子像是有些不知所措,隔了好一會兒,才吃驚的抬眼看她,眼眶逐漸發熱,伸手接了過來,動作溫柔的將傷處綁纏而起。

“你們將這具屍體處理了。”

宋青小看了其他人一眼,吩咐了一聲。

幾女連着數天處理屍身,已經很是熟悉,聽到這裡,都應了一句。

大家上前來抓那男人的身體,年紀最小的娟兒在去拖那男人的其中一隻手的時候,那本來垂落在地上的手反手將她的手腕抓緊。

“啊——”

她爆發出一聲尖厲至極的尖叫,手像是被灼傷一般,本能的想將這隻抓握住她的手甩出去。

可是那男人的手掌越收越緊,垂落在地上被戳得稀爛的臉也動了動,像是想要坐起身。

“他,他還沒死,還沒死!”

娟兒駭得大聲的喊叫,其他人忙不迭的撒手想要躲避。

“住嘴!”宋青小目光森然,冷喝了一聲。

她在五女心中威望極高,哪怕這會兒已經傷勢嚴重,但一喝之下,那娟兒果然閉嘴。

“他還沒死,將他殺死就行,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宋青小咬緊了牙關,斷了的手無力的垂搭在大腿之上,吩咐幾人:

“你們壓制住他的身體,拿個人將他斬首就行。”與這‘男人’打交道了幾天,宋青小很有經驗,知道如何才能使這屍體徹底安息。

“我,我不行——”

那娟兒一聽這話,嚇得肝膽俱裂,頻頻搖頭,淚如雨飛:

“我不行。”

“為什麼不行?”宋青小平靜的問了她一句。

‘砰!砰!’地上的男屍掙扎着想要爬起,但手掌剛一動的剎那,便被宋青小提腳踩了下去。

他像是一條蟲子,死而不僵,露出腳底的指尖還在蠕動,想要逃脫她的踩制,那情景看起來十分嚇人。

“我,我害怕——”娟兒死死閉着眼睛,緊咬着下唇,說出這話就像是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既然你害怕,就應該親手殺死他。”

宋青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