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鴉雀無聲。
剎那間，記者們覺得自己被埋伏了。
他們被攻擊了！他們被偷襲了！他們被陷害了！
不僅對李維這個跑衛一無所知，而且對李維這個人也一無所知，他們以為這是一場赤手空拳的肉搏戰，結果李維扛着機關槍登場，噼里啪啦一陣掃射，毫無防備的記者全部陣亡，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兇殘，着實太兇殘了。
氣氛，略顯詭異。
但是，記者們會就此投降嗎？
怎麼可能！
眾人拾柴火焰高，一個記者倒下了馬上就有記者站起來，悄無聲息地，記者們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團結一心——
欺負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還是一個首次面對職業媒體的年輕人。
“請問一下，你認為特洛伊人進攻組表現如何？”
“本賽季，特洛伊人進攻組被譽為天賦出眾值得期待，山姆-達諾德、唐納德-瓊斯以及朱朱-史密斯-舒斯特等等，全部都是未來具備選秀首輪潛力的球員，這支隊伍被認為是今年NCAA最值得關注並且可能帶來驚喜的隊伍。”
“你認為他們表現如何？”
誰？
這是李維腦海里的第一個問號，但那些名字全部都如此陌生也沒有關係，他可以把他們當作一個整體看待。
李維認為，面對紅潮風暴如此強勢如此優秀的防守組，這支年輕的進攻組沒有崩潰，至少沒有被零封，並且一直戰鬥到了最後，表現不算糟糕，對年輕球隊來說，這份鬥志和精神才是最為寶貴的。
於是。
“不糟（not-bad）。”李維說。
看着李維那清澈明亮的眼睛，滿臉坦誠，但記者們腦海里卻是山呼海嘯，他們可以罵粗口嗎？
紅潮風暴下半場幾乎已經當熱身賽在打了，直接輪換一半以上的主力，閑庭信步的方式結束全場比賽，結果也就讓特洛伊人拿下一記任意球而已，特洛伊人年輕稚嫩的進攻組已經焦點潰散集體崩潰。
然而，李維說什麼？
記者：禽獸。
“李維，請問一下，你認為朱朱的表現如何？”
李維：……
眨巴眨巴眼睛，顯然李維不確定記者問題的主角是誰，但記者還以為李維不明白為什麼這裡會提起朱朱。
於是，記者就解釋了一下，“剛剛在球場採訪里，朱朱認為你表現出色，留下深刻印象，毫無疑問是本場比賽的MVP。”
李維輕輕抬起下頜，原來如此，“謝謝。”
記者：然後呢？
記者們一個兩個眼巴巴地等待下文，但李維滿臉無辜地望了回來，那眼神彷彿正在詢問：所以呢？
這下，氣氛就尷尬了。
記者們心領神會，於是沒有追問，順水推舟地詢問，“那麼你認為特洛伊人本場比賽表現最出色的球員是哪位？”
李維：……
有些為難，他真的記不住名字，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是真心的。
記者們沒有得到答案，眼看着李維又沉默以對，有人按耐不住，嘗試性地往外拋名字，“山姆-達諾德？”
李維鬆一口氣，馬上點頭，“對，就是他，山姆——”一個停頓，“對，就是山姆，表現出色，優秀的工作。”
說完，李維還揮舞了一下拳頭，為“山姆”加油，嘴角帶着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寫滿了資本主義的客套。
記者面面相覷，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最後還是“休斯頓紀事報”的記者再次打破了僵局。“李維，根據資料顯示，你是今年四月春季訓練營的時候才首次接觸橄欖球，真是如此嗎？”
“對。”
“你的意思是，在此之前，你從來沒有打過橄欖球也沒有看過橄欖球，對橄欖球一無所知？”
“對。”
“哇哦。”
這位德克薩斯州的記者顯得非常意外非常震驚，沒有掩飾自己的錯愕，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表情就好像看見外星人一般，“所以，作為一位門外漢，踏上橄欖球球場，並且在今天的比賽里奉獻不俗表現，你對橄欖球感覺如何？你認為自己是否能夠適應這項運動？”
“休斯頓紀事報”，德克薩斯州銷量最高的報紙，受眾面之廣，甚至能夠和“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相媲美。
而眼前這位記者，一頭一尾的兩個問題，看似規規矩矩全部都是套路，卻又準確無誤地掐准最熱門的話題；但話里話外的試探又帶着一絲惡趣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讓人如何回應。
審視的目光，稀稀落落地落在李維的身上，微微發燙、微微刺痛。
李維想，所以人們看到大熊貓的時候，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大而珍貴。
眼底流露出一抹笑容，李維主動看向那名記者，堂堂正正的視線接觸，甚至還反過來打量了一番。
“感覺不錯（so-far-so-good）。”
終於，李維沒有回答“不糟”了，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和自信滿滿的笑容，讓簡短的話語迸發出巨大的能量。
自信而坦然，瀟洒而從容。
所以——
李維真的是百年一遇的橄欖球天才嗎？
就在此時，伯恩斯登場，如同母雞保護小雞一般，把高大強壯的李維保護在身後，呵斥媒體退散。
“球員不接受採訪。”
“如果有問題請詢問主教練。”
“請不要騷擾我的球員。”
伯恩斯用眼神示意李維返回更衣室，他則卡住道路，把記者全部驅散開來，讓其他球員也能夠回去。
儘管記者們不甘心，但真正的爆點已經採訪完畢，他們只是做做樣子，終究沒有再繼續圍堵上去。
然而，這就已經足夠——
高光時刻，簡直不要太多，令人應接不暇，一時之間，他們也不知道應該驚訝李維對待朱朱的態度，還是應該驚訝李維對紅潮風暴的自信，但故事的最後，所有焦點都比不上李維那兩句奉為經典的語錄。
一句“不糟”，一句“感覺不錯”——
絕對金句。
如果只是贏球，根本就不是新聞，衛冕冠軍紅潮風暴贏球，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即使是“55：3”的比分——好吧，比分確實有些瘋狂，但考慮到紅潮風暴的實力，也沒有必要大驚小怪，然而關鍵就在於李維的那句回應。
不糟。
紅潮風暴表現不糟，特洛伊人表現不壞？
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看橄欖球的還以為這是什麼常規操作。
而看橄欖球的卻完全不認識這位紅潮風暴的二十三號，按道理來說，NCAA人員眾多，不認識一個兩個球員也正常，偶爾一位籍籍無名的球員突然爆發一場也正常，但這位球員是亞洲面孔，那就不正常了。
大大的不正常。
等等，他今年四月才剛剛接觸橄欖球，而且還說，目前為止“感覺不錯”？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