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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微頓,回道:“我們先坐下說吧。”

裴昱轉頭與裴夫人道:“你聽到沒有?她剛剛沒叫我爹,她叫我大將軍!”

裴夫人一臉不可思議,看向傅真道:“丫頭,難道瞻兒這混賬小子說的是真的,你真的要跟他合離?”

傅真回頭瞅了眼椅子上四平八穩坐着的裴瞻,扶着裴夫人道:“您先坐下,其實不是二位想的那樣,我倆沒有鬧掰。”

“沒鬧掰?沒鬧掰你幹嘛要拋棄他!”裴昱滿臉都是震驚。

傅真不由笑着安撫:“您言重了。不是拋棄。是因為——”

真實的理由到底燙嘴,說不出口。

夫妻二人緊盯着她:“因為什麼,你倒是說呀!”

“你們逼她幹什麼?”裴瞻道,“我不早就跟你說了么,我不想過了。剛好她也答應,這就一拍即合了!”

“婚姻豈同兒戲,由得你說合就合,說離就離?”裴昱吼起來,“今日你若不把話收回去,給你好好賠不是,就休想出這個門!……”

傅真說道:“這門親事,實則裴將軍是在幫我。他是為了幫我復仇。”

陡然聽到這裡的裴昱夫妻瞬時安靜。

裴瞻也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把事實說出來的確可以作為解釋,可是這樣的事實,又哪裡適合說給身為長輩的他們聽呢?不管裴昱夫妻有多麼通情達理,他們也難以接受面前站着的這個就是死去六年的梁寧!

“復仇?”裴昱道,“什麼仇?”

“大將軍該記得我外祖父吧?”傅真迴避了已經緊張得站了起來的裴瞻目光,說道,“關於家母乃是皇長子被殺一案的目擊證人,大將軍應該已經知道了。不瞞您說,我外祖父的死,跟這案子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寧夫人作為證人,已經被請到三司配合做過好幾次審問了,這不是秘密。就算是寧泊池曾給了寧夫人那封書信,裴昱也已經聽裴瞻說過,既然白玉胡同里死的就是皇長子,那麼寧泊池與皇長子曾經相識那是勿庸置疑的。

裴瞻呆立在原處。

而裴昱夫妻也立時因傅真這話生出了疑問:“老先生據說是病逝的,如何他的死也與死案有關?”

“徐胤曾經指使何群英向寧家借船,告知了我們一個線索,說是外祖父的病,是因為在湖州碼頭遭遇了一樁意外。外祖父遇險後相助於他的摯友也曾佐證,的確是有這樣一回事。昨日裴將軍幫我去天牢里問過榮王父子,他們卻否認參與這件事。”

“還有這事?”裴昱怒氣轉為了疑惑,“之前怎未聽你們說?”

傅真微笑:“這是我寧家之事,怎可相擾大將軍您?”

到底真正的復仇理由不適合說出來,一說出來,就無比複雜了。

裴昱待要數落她不該見外,一想到他們倆正鬧騰,又沉了聲音:“丫頭東拉西扯,你外祖父的事,與你們小倆口有何相干?我老裴家難道還擔不起你寧家的事情不成?你要這樣撇清我們!”

“請您恕罪,”傅真先行了一禮,而後道,“事情的起因是這般:當初我自母親處聽說了白玉胡同案始末後,發現牽扯到梁家姑小姐,又牽扯到榮王府,於是深感此事非同小可。便決意要查清此案,一來給梁小姐申冤,二來也好讓榮王父子伏法,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家母與父親合離之後,寧家位卑言輕,如果榮王發現世上還有個見證他們犯罪的證人,肯定會對我們施加報復。

“我不願坐以待斃,看家人日夜擔驚受怕,這番心思讓裴將軍發現了,於是他自告奮勇要與我結親,成為我的後盾。所以裴將軍是仗義相助,並無過錯,反倒是我欠了裴將軍還有裴府的情。”

裴昱夫妻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看向裴瞻:“是這麼回事?”

裴瞻也沒料到傅真會這麼把事情圓過去,別開臉含糊地清了清嗓子:“就以她說的為準。”

裴昱夫妻倆坐了下來。輪流看了面前這二人幾輪,他倆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重新站了起來,裴昱示意裴瞻:“你跟我來!”

裴夫人也拉起了傅真的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二人就這樣被分頭扯出了廳堂!

傅真跟着裴夫人過了穿堂,到了東邊的敞軒里。

裴夫人把人揮退,然後就拉着傅真坐下,一輩子被丈夫寵在掌心裡的她語重心長拍着傅真後背:“丫頭啊,你老實告訴我,你跟瞻兒過不下去了,可還有別的原因?”

傅真道:“真沒別的。他昨夜裡找到我,問我有什麼打算?我想着是時候有個說法了,就說咱們照章辦事。”

裴夫人道:“那你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也沒瞅出他半點好來?”

傅真笑道:“他何止半點好?好處簡直是多得數也數不過來。可如今事情有點複雜,我左思右想,眼下只能如此。”

“這話怎麼說的?”裴夫人道,“當初他為了娶你,可是費盡了心思,他怎麼可能鐵了心合離?丫頭,這事兒肯定你的態度決定了一切。說吧,你到底怎麼就非得跟他分開不可?”

傅真望着她:“您不怪我利用裴家,利用裴將軍給自己報仇?”

“利用什麼呀?”裴夫人抻直了身子,“婚事是他自己定的,我們不過就是露了個面,你就是再利用他,那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再說這就算是利用,我們裴家也沒損失什麼,而且還因為你,朝廷除了個奸臣,往大了說也是好事!

“我如今也不想糾結這個,我只知道我和他爹好不容易等到他成親,了了一樁大事,結果這高興勁兒還沒過去,你們就過不下去了!”

傅真望庭下,靜默了半晌之後把身子轉過來,面對面地看着裴夫人:“現在我跟您說真話,您願意聽嗎?”

裴夫人頓住:“願意啊,怎麼不願意?你說!”

傅真醞釀了一下,就說道:“不瞞您說,一開始我就是在他主動表明他本來不願成親、只想找個人應付您和大將軍催婚,覺得這是互利互惠的好事,這才跟他立了這個約。”

裴夫人聽到這裡要說話,傅真連忙往下道:“我知道您想說什麼,沒錯,當初我確實不知道他的心思。我想夫人和大將軍應該也是被他給忽悠了,不然的話,我們都不可能答應這種事。”

說到這裡她停住了。

裴夫人湊近她:“然後呢?”

傅真端着茶杯,頓了片刻後她把茶放下來:“昨天夜裡他跟我說,他要做個磊落之人,我突然想到,這未嘗不是個好結果。”

裴夫人心口提起來:“這怎麼說?!”

傅真道:“夫人是過來人,我斗膽問句得罪的話,我與他成親之時,他那樣的表現,您原先見過么?他少時可是也是這般出格?”

裴夫人愣住了。隨後她道:“求娶你的前前後後,那的確是我與他父親從未見過的他。在此之前,他從未做出過這等有失風度之事。”

“這便是了。”傅真抻身,“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只因對我有所抬愛,才輕狂放浪了這一回。誠然我並不覺得這有多麼了不得,可是這種話柄讓人拿住,終歸對他名譽有損,如今他自認‘卑鄙’,又決定要‘磊落’結束,那難道不是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