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我的頭腦裡翻山倒海一般的暈眩,身體被暴雨衝擊得飄浮不定,我努力想要抓住什麼,但什麼也沒有,像溺水者一樣無助。
不過好在這種煎熬並沒有持續多久,泡在水裡的身體慢慢下沉,最後居然接觸到了柔軟的沙面,然後沉重的眼皮也可以睜開。只不過剛一睜眼,刺眼的陽光就打擊了我,天空又恢復了原本的顏色,令人眼暈的湛藍,周圍捲起的風沙還依然存在,但已經比之前小很多了,不過暴雨的跡象蕩然無存,彷彿剛才的暴雨只是我的片刻夢境,但嘴角還殘留的一絲溼潤提醒我剛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這種現象在沙漠中極為常見,稱為震暴雨,這種曇花一現的自然現象在沙漠這種死亡之海里可以算得上一把雙刃劍。有時候帶來的淡水可以拯救瀕臨死亡的迷路者,有時候殘暴的席捲會讓你直接面對死亡。
幸好,我是前者。
我掙扎地伏起身子,用手擋著風沙,抬起頭看向四周,我愣住了——四周光禿的沙漠竟然被一片稀疏的綠色覆蓋。
仔細看,眼前的是一種綠色的植物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湧出。應該是那些深埋在沙漠中植物,得到久違的雨水後掙脫束縛。
見到如此震撼的景象,象徵希望的綠色令我重新振作,不管是發生了什麼,既然這場暴雨讓我活過來,就不能白白浪費這個生還的機會,刺激的快感再一次讓我振奮。
我站起來,開始望向四周尋找同伴。
觀察目前自己所處的地勢,我竟然在一個深深凹下去的沙坑裡,估計是剛才側滾的時候從上面滾了下來。
我艱難地從深一腳淺一腳的沙壁向上爬,大雨過後沙面極其鬆軟,我費了很大力氣才爬了上來。這一番折騰令我癱在高處,俯瞰下去,眼前的景象比剛才看到的還要震撼,無際的沙漠已經變成綠洲。視線轉移,由於在此處沙漠裡的視野遼闊,所以很快我便發現了方筱等人。他們零散地倒在離我不遠的不同的方位,生死未卜。
我朝他們大喊了幾聲,毫無回應,然後立刻奔向離我最近的方筱,然後為她做了簡單的倒水救援,並清除了堵在鼻孔裡的沙子,把手放在鼻前,幸好回應我的是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暴雨沒有帶走她的生命,反而給了她一絲生命的延續。
我將虛弱的她扶起來,讓她舒服一些,然後跑向其他人。慶幸的是,這場短暫的暴雨並沒有給我們帶來災難,反而給了我們最需要的東西,其他人都在我近距離的呼喚中醒過來。
大家聚在微微有些昏迷的方筱身前,木為生檢查了一下,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沉默不語,明白暫時很快就會消失,雖然暴雨讓我們補充了身體的水分,但身體與精神的折磨仍然還在繼續。
這時,身旁的文露突然側身,我發現她的目光一直注意到周圍剛剛長出來的植物,然後用手從沙漠裡拔出一棵。植物的根非常長,而且地下的部分比上面粗大多了,顏色呈灰白色。她反覆仔細地看了看,眼睛突然發亮。
“這……這居然是沙蘿?”文露虛弱的聲音掩蓋不住驚訝。
“沙蘿是什麼東西?能吃麼?”索鑫虛弱的聲音發問,然後拖起癱倒的身子,順手也拔出來一棵。
“這應該是一種罕見的沙漠植物,屬於十字花科——蘿蔔屬的一種,因為生長在沙漠中,所以稱為沙蘿……”也許是職業的緣故,專業性強迫文露介紹完後,目光轉向我們,“如果真的是沙蘿,那它的根……是可以吃的。”
這個確認簡直就是讓我們絕處逢生的消息,但“如果真的是……”卻存在著另外一種可能。上次毒蘑菇的遭遇仍令我們心有餘悸,所有人都沒有亂動,就連索鑫也只是垂涎地看著手中只比我們日常生活中吃的青蘿蔔小一圈的植物。
文露也有些猶豫,眼中也不再如當初那般自信。
但這猶豫也只是片刻,我們沒有其他選擇,片刻過後,除了虛弱的方筱,每個人都開始動手挖掘周邊的沙蘿。
我拔出一個,胡亂擦掉根部的泥沙,露出青白的根莖,一口下去,清脆的聲音讓我心神一陣,來不及品嚐是什麼味道就狼吞虎嚥地吞食掉。連續吃了幾根,才感覺出一絲清香的味道,吃的差不多了便停了下來,這東西並沒有像毒蘑菇一般讓人越吃越上癮的毒性,吃多了反而有些反胃,但無論如何都確實是讓空虛的身體得到了滿足。
我轉向身邊還在昏迷的方筱,雖然一場暴雨暫時讓她匱缺水分的身體得到補充,但她現在的狀態必須要立刻進食。於是我又拔出一根沙蘿擦乾淨,送到她面前,但虛弱得甚至張不開嘴,根本無法進食。我正為難,想著如果不行只能嚼碎了再喂她,即便這麼多人看著,但人命關天的時候也顧不得那些了。
這時,在一旁的文露走過來,說:“我來吧。”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主動要求,但她沒有等我回應便蹲到方筱身旁,手裡拿著多功能匕首將沙蘿切成細塊狀,然後將其喂進方筱嘴裡。
我見方筱能夠下嚥,心裡也稍稍安穩,便站了起來巡視周圍。但視野極其有限,暴雨後殘留的大風沙還在颳著,其中夾雜著未完全下盡的雨水,混雜起來,粘稠不已。
但好在其他人大體的狀況還算可以,除了在我身旁的方筱與文露,索鑫吃飽了倒在沙子上。雖然仍有些狼狽,但這可能是我這一兩天來看到最心安的景象,即便我們不知道現在身處何處,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我突然發現哪裡好像有些不對,重新四顧了一圈,然後又仔細地看了一遍,終於發現不對的地方是——木為生不見了。
我又查看了一圈,反覆確認自己並沒有看錯,我們周圍的確沒有了木為生的身影,但他明明剛才還在這裡,現在卻消失了,發生了什麼情況?
我心裡莫名恐慌,然後向周圍走去,發現同時消失的不僅是木為生,還有他的那個黑色手提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