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我放了你一條生路，你倒死纏著我不放。”

甄紫丹看著面前的張楚，微微挑著眉，即便到了這般處境，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東廠提督，依舊瞧不起他眼中的螻蟻。

兩個結拜兄弟慘死，沈煉此刻心中已經被怒火填滿了。

張楚的表情依舊如同被冰封住了，但是眼神之中卻迸發著洶洶怒火。

“不殺了你，我跟死了沒兩樣。”

沈煉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要能殺了趙靖忠。

為此，他不惜送走了痴戀的周妙彤。

原本沈煉是可以和周妙彤一起走的，去蘇州，就像他曾經設想的那樣，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但是為了給兩個兄弟報仇，他已經顧不得其他了。

甄紫丹的嘴角輕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眼神之中滿是不屑。

“替你兩個兄弟報仇？”

這不是他第一次演反派，也不是他第一次演太監，當年剛出道的時候，他就曾多次演過這類角色。

可如今的甄紫丹，在圈內的地位畢竟不一樣了。

近十年出演的電影，一直以來都是絕對的大男主。

這次能在《繡春刀》中，出演大反派趙靖忠，完全是因為元和平的面子。

當年，甄紫丹是被元和平帶入行的，並且為了捧他，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資源。

只可惜，那個時候的香江影壇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

而且，傳統的功夫電影也不再受歡迎。

甄紫丹主演的幾部電影，均遭遇了票房慘敗，心灰意冷之下，他選擇了離開香江，返回美國。

在當時看來，甄紫丹的選擇其實也並沒有錯，可他畢竟還是辜負了元和平的期待。

這還不算完，後來當甄紫丹重新回到香江，也是元和平將他推薦去了亞視，這才有了那部，讓他一舉成名的電視劇《精武門》。

可以說，元和平對甄紫丹有著多番提攜之恩，沒有元和平，或許就沒有現在的功夫明星甄紫丹。

所以，當元和平給甄紫丹打電話，希望他能來劇組客串一個反派角色的時候，甄紫丹二話沒說，當天就到了劇組，甚至來的時候，連頭髮都給剃光了。

“告訴你，沈煉，皇上只是說要帶回魏忠賢，並沒有說要殺他。”

說到這裡，甄紫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狠的笑。

“要他死的人是我！”

“你假傳聖旨，就算我們殺了魏忠賢，你還是會殺我們滅口！”

甄紫丹的笑意更甚，像是在嘲笑面前這個螻蟻到現在才猜到其中的關節。

“當我找到你們三個的時候，你們就已經是死人了！”

語氣就像是在陳述一個微不足道的事實。

對於甄紫丹而言，他只是在說屬於自己的臺詞，但這句話在張楚聽來，卻格外的刺耳。

曾經的他，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中，何嘗不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奉旨辦差，不停的殺人，即便用血染紅了他的官袍，又如何能擺脫自己的命運。

有用的時候，他是一柄利器，沒用的時候，隨意就可以丟棄。

想到這裡，張楚的心中滿是戾氣。

坐在監視器後面的元和平看在眼裡，也不禁暗暗叫好，張楚情緒上的變化，正好符合現在沈煉這個人物的心境。

就在這個時候，接應趙靖忠的建虜騎兵到了，一共只有十幾騎，聽到馬蹄聲響起，在場幾人的表情立刻出現了不同的變化。

甄紫丹是欣喜，張楚是凝重，而周藝偉則是滿不在意。

“哪位是李永芳將軍給大喊介紹的朋友？”

為首一人高聲說道。

用的還是滿語，現在會滿語的可不多見，為了找這麼一個群眾演員，元和平還特意派人去了東北，幾經輾轉，才找到了合適的演員。

甄紫丹一把摘掉了頭上的氈帽，露出了腦後的金錢鼠尾。

現在拍清宮戲，男演員剃的都是陰陽頭，事實上，在滿清還是後金的時候，男人的髮式要難看的多。

所謂的金錢鼠尾，就是在後腦勺留下一小撮頭髮，打成髮辮，看著跟個耗子尾巴似的。

“在下就是趙靖忠！”

甄紫丹說的也是滿語，只有幾句臺詞，卻讓他學了很長時間，才能念得字正腔圓。

“你叛明降金！”

看到那礙眼的老鼠尾巴，張楚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這兩個漢人是敵人！”

甄紫丹沒理會張楚，繼續對著前來接應的騎兵喊道。

周藝偉沒說話，抽出苗刀，在馬屁股上拍了一下，橫刀直接朝著那十幾個騎兵衝殺過去。

甄紫丹轉頭看向張楚：“沈煉，我說過，你是你在找死！大明朝如今內憂外患，積重難返，國家破敗，民不聊生。”

張楚不為所動：“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只要我還沒躺下，你就別想活著離開。”

說完，解下了斗笠，扔到一邊。

甄紫丹冷笑道：“別說丁修擋不住他們，就憑你手裡的繡春刀，殺得了我嗎？”

說著退後兩步，摘下了綁在馬上的長槍。

突然向前猛衝了幾步，長槍直刺張楚的咽喉。

兩人的這場打戲，在開拍前，只簡單的排練過兩遍，記住了大致的套路，等到真正開打之後，如果調整動作，完全看兩個人自由發揮。

這是元和平特意安排的，如果用固定的套路困住這兩人，很難確保這場打戲的效果，讓他們自由發揮，反而更容易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甄紫丹學過多種長槍套路，長槍在手，被他舞得宛如游龍一般，招招都奔著張楚的要害而來。

張楚則是將繡春刀用出了苗刀的招式，在格擋之餘，還能伺機反擊。

兩人戰在一處，打的難解難分。

元和平看著都忍不住站了起來，兩隻手攥成了拳頭，越來越激動。

鏡頭裡的兩人彷彿打出了真火，根本不像是在演戲，反而都在拼盡全力，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八爺！這樣打下去，萬一……”

古軒釗看的暗暗心驚，剛剛張楚長刀劃過，要不是最後時刻收了招，恐怕甄紫丹已經血濺當場了。

甄紫丹也吃了一驚，冷汗直冒，但此刻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只要導演沒喊停，那就要打下去。

哈！

大喊一聲，甄紫丹虛刺了一槍，隨後反手將長槍輪動，狠狠地砸在了張楚的胸口。

這是安排好的招式。

故事裡，趙靖忠雖然是個太監，卻也是個絕頂的高手。

張楚連退好幾步，沒等他站穩，甄紫丹的長槍又刺了過來。

槍尖距離張楚的咽喉只剩毫釐，只見他順勢一個側身，橫刀划向甄紫丹的小腹。

臥槽！

甄紫丹大驚失色，趕緊一個鷂子翻身躲了過去。

好險！

兩人迅速拉開了一段距離，接著又打在了一處，槍來刀往，招式交換得越來越快。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兩個人，生怕漏掉哪個細節。

噗！

最終，長槍刺入了張楚的小腹，看似勝負已分。

張楚雙手死死的抓著槍桿，怒視對方。

“當初為什麼找我們三兄弟！”

直到張楚說出這句臺詞，眾人才反應過來，原來一切都是在表演。

可剛剛那一場大戰，足以載入華語功夫電影的史冊了。

甄紫丹臉色微動，似乎沒料到，都到了這個時候，螻蟻居然還在糾結著想要一個答案。

“你們這群螻蟻一般的東西，死了誰會在乎，本督想踩死你，就踩死你！”

“趙靖忠，你已經不是東廠提督了！”

張楚說著，突然笑了，這是他在全劇中第一次笑，笑得格外暢快。

“你也失去了一切，全拜我們這群螻蟻所賜。”

說著，任由長槍刺入腹中，騰出一隻手，抽出藏在靴子裡的短刀，另一隻手攬住了甄紫丹的脖子，在他驚恐的目光注視下，狠狠地刺進了他的心口。

故事裡的趙靖忠雖然武功高強，但他卻不願與沈煉生死相搏，而沈煉則不同，他只想殺了趙靖忠，哪怕為此丟了命，也在所不惜。

所以，兩人的對決到最後，還是更豁得出去的沈煉勝了。

甄紫丹一把推開張楚，難以置信的看著心口不斷淌出的“鮮血”，最後緩緩的跌坐在地上。

“CUT！”

元和平喊出這一聲後，第一個鼓起掌來。

接著其他人也紛紛拍著手，能見證這麼精彩的一場打戲，也足慰平生了。

甄紫丹這時候，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大口喘著氣，剛剛這場打戲，拍了將近十分鐘，畢竟是50多歲的人了，就算平時堅持健身，體力也有些跟不上。

剛剛有好幾個動作，要不是張楚及時收招，他早就受傷了。

“厲害！”

甄紫丹說著，朝張楚挑起了大拇指。

張楚笑著擺了擺手，也回了甄紫丹一根大拇指。

如果是擂臺比武，甄紫丹肯定不是張楚的對手，可剛剛這場打戲，甄紫丹的招式非常精妙，甚至有幾招，他都險些招架不住。

“難怪人家都說江湖代有人才出，張師傅，以後是你的天下了！”

這一聲“張師傅”，甄紫丹叫得真心實意。

“丹尼哥，你怕不是忘了，我也40歲了，往後的江湖和影壇，自有後來人，像我們……”

張楚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甄紫丹。

“老傢伙了！”

這一聲“老傢伙”，說得甄紫丹先是一愣，接著便大笑起來。

“說得沒錯，都是老傢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