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題。”

車子開到一半，車裡的嶽蘅蕪忽然出聲。

方雅靜此時的身體已經迥異於常人，長時間的車內行駛也不覺得累，只睜著一雙眼睛透過車窗玻璃，看向前方一片茫茫不知盡頭的黑暗。

猝不及防聽到嶽蘅蕪出聲，她側過頭去，本能地問了句：“什么？”

“太順利了……”嶽蘅蕪自唇瓣中發出一聲呢喃，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奇怪之處，“我們截走她的過程，太順利了。教會和天宮的交易物，怎么會這么容易被截走？”

方雅靜沉默了片刻。

車子行駛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

黑暗中或許有什么動靜經過，可對於方雅靜和嶽蘅蕪而言，都算不上威脅。

她安靜地聆聽了會兒附近的聲音，確信附近沒有埋伏的存在，也沒有任何有誰會突然衝上來搶走女孩的跡象。

方雅靜說：“或許只是我們兩個運氣比較好，又或許，她沒有那么重要。”

嶽蘅蕪搖了搖頭，沉吟道：“或許……是有人故意讓我們劫走的？”

此時的教皇身邊，也有人做出了和嶽蘅蕪同樣的判斷。

“您是故意將消息洩露出去，讓人截走能源的嗎？”披著紅色斗篷的年輕主教輕聲問道。

教皇的面容掩蓋在厚重的繃帶之下，只有輕柔而冷澈的聲音緩緩流瀉出來：“如果不這樣的話，天宮又怎么會和教會合作，一起對付研究院呢？”

教皇微微低下頭，鎏金色的眼眸映照出他羸弱的手腕，被繃帶層層纏繞的手腕乾瘦得像是一具焦屍，有粘稠烏黑的穢物正從繃帶的縫隙中流淌出來。

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了。

……

冥日農場。

“原來，你們就是研究院製造出來的二代。”管家看著面前的薛瞳和梅友，嘴角微微掀動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一如既往地帶著淡淡笑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雖然一代裡，Lust是個男女不忌的色情狂；Greed是個審美庸俗的暴發戶；Sloth是一灘連思考都懶得動腦子的爛肉；wrath是乾脆沒長腦子的戰爭破壞狂；Envy是個智商也不比前面幾個高多少的矯情精；pride情商低到令人髮指，沒被打死純粹是因為和他們距離比較遠。

但是，至少還誕生出了他這么一個，聰慧、博學、寬容、優雅、耐心、勤勉、審美高級、雙商在線、手段高明的Gluttony啊。

管家又看了看薛瞳和梅友。

二代生出來的這么幾個，連話都說不好，智商更是堪憂。

和他比起來，真的差得遠了。

在薛瞳和梅友變臉之前，管家又慢悠悠地拋出了一個新的問題：“聽說研究院正在製造三代？”

薛瞳和梅友脫離研究院已久，自然不知道這點。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居然是那個外國友人開口說話了：“是的，第三代，他們在造‘龍’。”

又或者說，是銜尾蛇。

管家忍不住笑出了聲：“第一代和第二代都失敗之後，終於將研究方向，從汙染轉變為尋找新的生存空間了嗎？”

第一代，側重於研究情緒和慾望。

研究院意識到汙染與人的情緒存在某種關聯，強烈的慾望會導致人從內而外地被汙染。

於是他們將存在著相似慾望的汙染物放在一起，看著他們彼此廝殺融合，最終形成了以七種強烈慾望為核心的七個汙染源。

在第一次研究失敗，汙染失控蔓延之後，研究院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去修養生息，然後開展了第二代研究。

這一次，他們將研究的重點放在了人體的開發上。

眼睛、耳朵、嘴巴、大腦……這些器官都有著無限的潛力。

薛瞳和梅友，正是在這一次的研究中，被製造出來的。

只不過，研究的結果實在是難以達到令研究院滿意的程度，他們製造出來的，也不過是比普通汙染物更為強大的汙染源罷了。

這些汙染源，並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甚至還比不上一代。

而這個被徹底汙染的世界，卻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於是，第三代，他們轉變了研究的方向。

乾脆放棄這個世界，試著開闢出一片新的生存空間好了。

銜尾蛇是一種存在於傳說中的宇宙始祖生物，它擁有著完美的生物的結構，不需要眼睛觀望、耳朵聆聽，甚至連呼吸也不需要。

它通過進食自己的尾巴而生存，但是尾巴在被吃掉的同時，身體又生出同等的血肉，於是它維持在了微妙的平衡，永恆更生，無窮無盡。

建構與破壞的往復，生命與死亡的交替。

這正是宇宙的運行原理。

研究院想要利用銜尾蛇的存在，製造出一個新的宇宙。

不需要很大，只需要維持住自給自足的封閉系統就好。

“這個世界的宇宙早就已經潰爛，反面世界徹底淪陷也不過是時間的事，更別提，失去太陽之後，正面世界和反面世界遲早有相互碰撞的一天，到時候，無論正反，兩個世界都會毀滅。”管家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但是，研究院只需要在一切到來之前，躲進銜尾蛇開闢出來的新世界裡就好。”

死神垂下了眼瞼，濃密的睫毛遮擋住了碧綠的眼眸。

“不會的。”他輕聲說道，那張俊美的臉上憂鬱之色似乎更濃郁了些，“‘造龍計劃’不會成功。”

管家挑了一下眉梢，看向死神，“你很確定？”

死神垂著眼瞼，薄唇蠕動了一下，緩緩吐出一句話來：“mr.王說的，研究院製造不出來銜尾蛇。”

管家微不可覺地皺了一下眉，“mr.王，還和你說了些什么？”

死神緩緩抬起頭，碧綠的眼眸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水，他的聲音平靜：“mr.王說，只有新神可以重新點燃太陽，讓我帶她去研究院。新的太陽燃料，就在那裡。”

“mr.王在哪裡？他為什么不去研究院？”管家問。

“他已經死了。”死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