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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x “……一個小時之內,各地的軍機將會聯合起來,發動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的空戰……”

杜安聽着這些話語,眼睛看着面前的多通道監視器,嘴上在輕聲說著:“慢,慢……”

在多個監視器畫面上,可以看到梁嘉輝正站在卡車上手拿一個車載對講機在發言——剛才的話就是他說的——另外,他周圍圍得滿滿的都是人,把他眾星拱月一般包圍在中間。

監視器上的幾個畫面並不是定格不動,而多是在緩慢地變換着——那是攝影師們按照開拍前制定的計劃在操作——其中,4號通道是一個梁嘉輝的正面半身景,這也是拍攝計劃表中的主鏡頭。

4號通道的鏡頭是康俊安在執掌,剛才杜安說的“慢”就是對他說的。

“還要慢啊?”

康俊安在前頭聽到後邊的杜安說的話,低聲嘟囔了一聲,手下卻不停着,很自然地就慢了下來,愈加緩慢地推進。

嗯,這樣就差不多了。

杜安看着4號通道畫面這樣想到,然後又把目光轉移開來,去巡視其他幾個畫面。

從監視器的這些畫面上可以看到圍繞樑嘉輝站着的人着實不少,粗略一數絕對不下於一百人。

前兩天其實杜安也接觸過一百多人的戲——就是那場一人面對一百二十輛車的戲——不過在那場戲中,杜安是以演員的身份出現的,而且那些人都坐在車裡,只要一起開車就行了,所以難度不是很大,今天這場戲就不同了。

這是活生生地一百多個人在現場進行拍攝,把臉和身體暴露在鏡頭面前的戲。

一百多人的群戲,這對杜安是個前所未有的挑戰,所以他才拜託了解縉幫忙。不過嘛,效果好像就不怎麼樣了……

“這特么有點扯啊,”

杜安指了指2號通道,那上面有好幾個群演目光獃滯在發獃,根本沒有按照他要求的那樣視線統一。

他的手指又從1號,3號上划過,“這裡,這裡,都是問題。最離譜的是這裡,”他的手指回去,在1號通道的左側停了下來,只見在那個地方,有三位群演在交頭接耳嬉笑着,也不知道有什麼開心的事。

杜安轉頭,看着解縉皺眉說:“這也太離譜了吧?”嘴上雖這麼說,卻沒有叫停。

解縉反問:“所以你也知道有難度了?”說著,他板起手指,數起來,“小孩戲,動物戲,大群戲,是最難的三種戲了,哪個導演都不敢說自己能把這三種戲給拍到完美,都是劃個線,過線就行,就像你現在的這場戲,”他指着監視器說道:“你這還算是簡單的了,別看人多,但都是背景,遇到那種真正的大群戲你才知道什麼叫頭疼呢!”

杜安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還是解縉又安慰他,道:“剪的時候注意一下就行了。”

杜安沒說話。

他當然知道剪的時候注意一下就行了,他甚至是一邊看一邊在自己腦子裡已經剪了起來,確定是能剪好的,這才沒有叫停。

他只是覺得這些個群演的表現有點奇葩,讓他大開眼界——這樣來工作,怪不得就只能當個群演了。1

杜安對於群戲感興趣,解縉的點卻和他不一樣——解縉對於別的事情更感興趣。

“話說,你剛才對梁嘉輝說的那些話,都是你自己想的?”

杜安看都沒看解縉就點了點頭,“嗯。”

解縉沉默不語,眼神有些異樣。

杜安剛才“忽悠”梁嘉輝沒一會兒的時候他就回來了,所以聽到了很多,包括現實與土論、感情的真假論、改革開放論、聽起來很是無厘頭的角色美醜論之類的。

深得他心。

“主旋律電影,我也拍過……”

解縉緩緩開口,“《紅色娘子軍》,看過么?”

杜安根本就沒看過解縉一眼,眼睛一直盯着監視器,點了點頭。

《紅色娘子軍》他當然知道,算是解縉的代表作,也是一部主旋律電影。

他還知道這部電影曾經創造了國內6億觀影人次的紀錄。

當然,其中有一些是政治放映,但是就算刨去這部分因素之後,這觀影人次也是極為恐怖的,放到現在的話,超過如今票房第一的《英雄》根本就是分分鐘的事,這其中的差距就很好地說明了為什麼解縉是毫無爭議的扛把子、張藝某卻只能是當代大佬之一。

兩個導演在聊天的當口,那頭的梁嘉輝敬職敬業地表演着。

“……人類這個詞,在這個時刻有了新的含義……”

解縉突然一笑,問道:“我怎麼感覺你之前對梁嘉輝說的話,很多都是在影射《紅色娘子軍》呢?”

說完看着杜安。

杜安依舊沒有看他,只是說道:“不是影射《紅色娘子軍》,而是因為《紅色娘子軍》是源頭。”

“在那個年代裡,《紅色娘子軍》是不錯的電影,是經典,但就是因為它是經典,這才糟糕。之後的很多人都在模仿這部經典,模仿它的橋段,模仿它的犧牲,同時也一併地把它的臉譜化、把它的假大空都模仿了去,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一個詞叫做時代的局限性。”

杜安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搖了搖頭,“或者是他們不願意去意識,說到底還是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的問題。”

解縉不說話了,兩人一起看着監視器。

“……我們不能再為小事自相殘殺,要為共同的利益團結一致,那就是,生存的權力……”2

監視器上,梁嘉輝的情緒逐漸在提起來。

這也是兩人之前爭執的方面:梁嘉輝厭惡主旋律塑造人物假大空的那一套,想要人性化的演繹,杜安一直都贊同,不過到了這裡,他突然要求梁嘉輝加料了,而這是梁嘉輝所不能接受的。

不過他最終還是被杜安說服了。

“其實主旋律現行的那一套也並不是就毫無可取之處了,比如說你搞出來的這種人物塑造方式,”

杜安指着監視器,也不管解縉就在他旁邊,直接說道:“看多了固然噁心,”

噁心?解縉哭笑不得。

杜安繼續說:“但是有的時候用一下,效果還不錯。就像是鹽,放多了齁得慌,放少了又不得勁。”

他說完後就閉嘴了,解縉也陷入了沉默,兩人重新又望着監視器。

“……也許天意如此,今天又是解放日。60年前的今天,我們趕走了入侵者,解放了中國大部分地區,如今,我們又要再度為自由而戰……”

4號通道還在以一個極度緩慢的速度推進,只見監視器上的梁嘉輝說到這裡,握着車載對講機的手緊了緊,嘴巴抿了一下,眼睛眨了眨,輕吸一口氣,又繼續說了下去:“……只不過這一次,我們不再是為了反抗迫害,而是為了生存,為了活命的權力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