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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

杜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說實話,乍然聽到張家譯這提議,他還真有點心動當然,他這心動可不是有“戲癮”什麼的,在他看來那說法簡直扯淡他心動是由於,這個角色的酬勞可是有兩千塊呢

或許這些錢在那些專業演員看來不多,不過在他看來可不少,同時也才意識到自己這位導演的廉價。

這樣一個小角色的薪酬都有兩千,他堂堂一個導演卻只有五千,實在是悲哀。

“是啊。”

張家譯很肯定地點頭,他可是還記得面試那天杜安展示的演技。

杜安有些猶豫。

他看了看張家譯,又看了看束玉,試探着問道:“要不,我試試?”他倒是想一口答應下來,拿到那兩千塊錢,不過這件事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可還關係到束玉的利益。

束玉本來不想同意,但是張家譯這個人給她的印象就是沉穩可靠,他既然這麼說,肯定也有他的道理,於是也點頭同意了。

“試試吧。”

反正試試也沒什麼損失,不行就再找。

自導自演常見,可作為一個導演,本來沒有戲份的,卻拍着拍着把自己拍成演員了,這種事可不多見,新鮮着呢。消息傳出去後,劇組的人一個兩個全來了勁,都堵到了3號場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興奮的笑容一能看到平時指手畫腳的導演“淪為”和他們一樣,想想都有點小激動。

現在是試鏡,不是正式拍攝,按照規矩機器都不用開,不過到底能不能行還得綜合杜安這位導演自己的意見,所以機器還是開了,以便等會杜安能看到自己的表演作出判斷。

用來試鏡的這場戲的內容是:規定的時間到了,蔣偉還沒有殺死韓生,按照遊戲規則,綁架了蔣偉妻女的王興發將要殺死她們。

本來馬上準備拍的不是這場戲,而是王興發綁架了蔣偉妻女的戲份,不過那場戲對於王興發這個角色的演技表現成分不多,所以改成了這場戲來試鏡。由於同樣是三個人的戲,演員都已經到位了,地點也一樣,所以布景都不用換,一大一小兩個演員坐到地上就能開始。

“開始”

束玉再度客串起了她的副導演,喊出了口令。

嘎吱

杜安打開門走了進來,因為是試鏡,除了在腰上別了一把等會需要用到的道具槍外,他還是那身民工裝扮,哪裡有半點變態兇手的形象?分分鐘跳戲。

“撲哧”

朱雨晨第一個忍不住笑了起來,還好他也知道這不是玩鬧的場合,趕緊捂上了嘴。

杜安在門口停頓了一下。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明明只停留了兩秒鐘,卻給人的感覺很漫長,彷彿時間在這一刻突然被拉長了。

然後他看了姚麗一眼。

對於自身中毒的恐慌,即將親手殺人的不安和恐懼,明明有機會可以在這女人身上占點便宜卻沒有做的遺憾……這一系列需要表達的情緒在杜安腦中一串而過。作為這部電影的編劇兼導演,大概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個角色以及這個角色需要的形象了,而這一切情緒,都包含在了這一頓,這一眼中。

他揚了下眉頭,嘴巴微張,似乎嘆了一口氣,但其實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接下來杜安加快步伐,大踏步向著那靠坐在床尾的一大一小兩位演員走去,邊走邊從腰間取出那支槍,可卻並不順利他拔槍的時候似乎扯到什麼東西了,又拔了一下才拔出來。

天知道那把道具槍根本沒有任何部位會勾住皮帶

最後他拿着槍,走到扮演姚麗的演員朱茜身前蹲下,看着她,沒有說話,頭稍微歪了兩下。

片場悄然無聲。

不管是懂戲不懂戲的,這一刻,在他們眼中,面前這個人再也不是那個平日里的那個窮酸導演,而是另外一個人。

即使他除了手裡多了一把道具槍外,外形上沒有任何改變。

“時間到了。”

杜安緊緊地盯着朱茜的眼睛,這麼說。

“我必須得動手了,而且……”

說到這裡的時候,杜安頭往左側轉了一下,眼睛稍微眯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忍,最後點了點頭,似乎是說服了自己。

“……恐怕得由你來宣布他的失敗了。”

杜安的頭轉了回來,繼續緊緊盯着朱茜的眼睛。

在劇中,王興發其實也是個受害者,而且他之前只是個普通的清潔工,如今卻要動手殺人,心理上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接受,他也有他自身糾結的心理。特別是現在,由妻子來宣布丈夫的失敗,再讓丈夫在電話那頭聽着妻子死去,這種事實在太殘忍了,王興發自己都接受不了,所以會有不忍。

不過最終還是自己的命重要,王興發終究還是說服了自己。

接下來本該是王興發掏出手機讓姚麗打電話給蔣偉,杜安卻注意到旁邊扮演蔣偉女兒的那位小演員好奇地看着自己。

這個小傢伙名叫楊一琳,今年十一歲,經常在南揚綜藝頻道的節目上出現,放在南揚市也能勉強算是個小童星了,演戲倒還是頭一回。束玉當初肯拍板定下她,除了遠低於其他影視童星的片酬外,就是看重了她的舞台經驗。

“別著急,你媽媽之後就是你。”

杜安對着這小傢伙笑了一下。

或許王興發之前還有一些人性,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他體內的陰暗面一點點被誘導出來,最終蓋過了光明面,他已經從一個常態的人變成了一個變態的人,殺人對於他來說不但沒有了負擔,而且還隱隱期待起來這種情況並不罕見,很多社會新聞中滅門案的兇手都是這樣的心態。

聯想到了這一步後,杜安的這個笑容在他的調整下也符合了這一心理狀態。

這一笑包含了興奮殘忍期待暴虐等等各種負面情緒,卻唯獨沒有微笑本身的溫暖含義。

可是表演到了這的杜安突然一下子回過神來:不對啊,劇本里可沒有這段戲啊。旋即心中又懊惱起來:擅自加戲,也不知道會不會給自己的表現減分,周圍又有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他想賴也賴不掉。

這個角色演不了也太可惜了,那可是兩千塊呢……

還沒等杜安從這遺憾中脫出身來,一聲突如其來的聲音把他嚇到了。

“嗚……”

楊一琳小朋友嘴巴緊緊抿住,眼圈突然紅了起來。

她先是從喉嚨里發出小聲的嗚咽聲,然後一下子“哇哇”嚎啕大哭起來,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向著一旁她媽媽在的地方跑了過去,一邊跑還一邊哭喊着“媽媽媽媽”。

杜安看着小朋友跑開的背影,愣住了。

“你把人家小朋友嚇哭了哦。”

在他面前的朱茜從表演狀態中脫離出來,調笑道。

杜安抓了抓腦袋,搖了搖頭,問朱茜:“我長得那麼可怕嗎?”

朱茜點頭,“剛才有點可怕,我都被嚇到了。”

“呵呵,我可沒看出來你真害怕了,我只看到了游離緊張,演的不錯。”

沒錯,他剛才演戲的時候也在觀察朱茜的表演大概是他現在的導演職業帶來的職業病吧他看到朱茜很好地按照劇本中要求的來:那是一種乍看被嚇傻了,其實是隨時準備反抗的精神遊離和緊張的表現。

這麼細緻的表演,可比朱雨晨張亦那種瞪眼睛歪鼻子的風格強太多了。

這邊廂兩個人如老朋友般聊着天,那邊廂則是另一幅場面。

楊一琳小朋友撲在她媽媽懷裡哭,她媽媽安慰個不停,卻不起作用,周圍的片場人員幫忙安慰,卻是越安慰這小姑娘哭得越大聲;對表演略懂不太懂的那些工作人員,如道具,美工什麼咬着耳朵,小聲私語着“咱們杜導演技還不錯啊”之類的話;那幾個演員則是表情不一,神色複雜。

宋甄低聲喃語:“真惡劣,故意把人家小姑娘嚇哭。”說完就向楊一琳小朋友那走去,加入了安慰小姑娘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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