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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揚市自古以來,就是中國四大火爐之一,每到夏季,最高氣溫總是能夠躥上四十多度,從不讓人失望。而現在是六月中下旬,從時間上來說都還沒完全入夏呢,但是南揚市的天空已經掛上了灼熱的日頭,猛烈燦爛的陽光將整個南揚市照得通透明亮,下午一二點鐘的時候,蹲在地上看去,大馬路都彷彿被蒸騰出熱氣來,裊裊飄升。走在街上的大姑娘們身着裙子熱褲,露出白花花的長腿來,襲人眼球,也讓看到的路人更加口渴難耐,恨不得去路口買上一杯冰鎮西瓜汁才能解渴,小夥子們則是短袖短褲,還有些活鬧鬼光着膀子,露出大金鏈子在街上招搖過市,若是胳膊上還有個紋身、背後刻個青龍戲珠,那就更得意了。

杜安行走在路上,帶個大墨鏡,上身短袖下身五分褲。

他停下腳步,抹了把頭上的汗,看了看周圍。

這裡是東升南路,下午一兩點鐘的光景,又是這樣的天氣,腦子正常地窩在陰涼處避暑呢,除了他之外,街上根本沒幾個人,只有零星的車輛來來往往,一眨眼就不見了屁股。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路過的行人,他湊上前去就對那人說道:“哎,兄弟,你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嗎?”

杜安手中指着右前方,只見在那個方位上,是路邊一個三米高的廣告牌,此刻上面正刊登着一張蘇雲的照片,而一旁的說明性文字則是“此人是未來穿越而來的危險人士”之類的,正是他們和觀池影視聯合起來做的廣告。

被他逮住的這位行人絡腮鬍子大胖腰,臉上汗涔涔的,此刻被他這麼一拉住就有點不耐煩,看了那廣告牌一眼就道:“廣告唄。”

杜安又問道:“那是什麼東西的廣告呢?”

這絡腮鬍子非常不耐煩地道:“我哪知道?”說著,就甩開他的手往前走了。

杜安看着這絡腮鬍子離去的背影,從褲兜里掏出一個本子來記上一筆,記完後把小本子往褲兜里一塞,又重新盯着過往的行人開始剛才這樣反覆性的問話來。

他拉住一位打着遮陽傘的白領女性問了這樣的問題。得到的答案是“是廣告,但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廣告”,他拉住一位匆匆路過的老大爺問了這樣的問題,得到的答案是“廣告吧?我不清楚”。他拉住一位上班族青年男子問了這樣的問題,得到的答案是“你是不是吃飽了閑着沒事幹哦?這麼大熱的天找個地方涼快去吧”……

最後,當杜安實在熱得受不了,到一旁的小吃店坐了下來要了瓶冰鎮啤酒、點了一疊干切牛肉慢慢納涼的時候,他把自己做紀錄的小本子拿了出來。夾了塊牛肉放在嘴裡慢慢咀嚼着,一邊嚼着牛肉一邊看本子,時不時拿起灌了啤酒的杯子喝上一口,享受着冰鎮啤酒那沁人心脾的舒爽感覺,身後不遠處就是立式空調,23度的涼風悠悠地飄來。

外有空調,內有冰鎮啤酒,這種在大熱天里內外兼顧的涼意別提有多舒服了,但是杜安看着手中的小本子卻很煎熬。

只見在他的小本子紀錄上,關於那告示牌。他一共詢問了十五位路人,其中十四人確定那告示牌是廣告,而這十四人中,只有三人明確地告訴了他這是電影《終結者》的廣告,另外十一個人不知道這是什麼產品的廣告,其中,有六個猜到了是電影廣告。

而與路人對廣告牌的不確定性相對應的,則是十五個採訪者中,有十二個人表示對這廣告很感興趣。

這就是杜安今天調查到的數據了。

“你是搞銷售的?”

突然一個聲音在上前方響起,杜安抬頭看去。發現一位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他面前,手裡拎着兩瓶酒。

“我是這家店滴老闆,這大熱天的,這裡也就你一個客人。閑得慌嘛,你要是不介意,我坐下來?請你喝點酒嘛。”

杜安看看這位熱情的老闆,含笑點頭同意了。

“哎嘛!”

老闆坐了下來,筷子一鍬,再一鍬。兩支啤酒瓶的蓋子就一一起開了。他給杜安的杯子里添滿了,自己又拿過一個杯子,添滿,對着後堂大喊一聲,“三娃,整一份豬耳朵來!”

後堂隨之傳來一聲“好哎!”。

老闆舉起杯子來要乾杯,杜安無奈,只好跟他幹了一杯,老闆一口乾凈後呼了一聲痛快,給自己的杯子里重新滿上,最後盯着杜安臉上的墨鏡看着,問道:“這進了屋裡頭,你這墨鏡咋子還不脫餒?”

“眼睛有些毛病,怕光,”

杜安隨口搪塞過去,接着馬上轉移了話題,“老闆西川人?”

“對頭!”

……

杜安一邊和這窮極無聊的老闆吃吃喝喝、打着馬虎眼,一邊想着剛才的調查數據:這裡面還真有問題啊。

幾天前開始,觀池影視反饋回來的市場報告就反應出《終結者》的另類廣告反響一般化,對於《終結者》這塊品牌起到的幫助作用並不大,投入產出不成比例,建議取消這種另類的廣告形式。

杜安還以為是自己的這廣告方式太詭異,無法被人接受呢,於是乾脆自己來做了市場調查,看看人們到底喜歡不喜歡這種廣告方式——《終結者》的後期製作已經完成,也送審了,這兩天應該就能過,現在就等着全國公映呢,他現在可是難得有一段小空閑時間。

但是通過他這兩天的調查情況來看,並不是這廣告方式詭異的問題——他的這廣告還是能被大多數人接受的,並且效果還很不錯,之所以這廣告效應沒有轉化成他想要的預期經濟、沒有對《終結者》的品牌起到幫助作用,絕大部分原因在於它太過另類,隻字未提《終結者》。除了那些認識蘇雲的可以順藤摸瓜地摸過去、從而知道這是《終結者》的廣告外,也只有那些關注了他博客的死忠米分會知道這是《終結者》的廣告了,其他人等根本不知,只會是一頭霧水,甚至就算他們在傳統媒體上看到《終結者》宣傳的相關信息時,都不會把這些信息和那塊告示牌聯繫在一起。

所以,如何把民眾們對於這另類廣告的注意力轉移到即將上映的《終結者》上來,知道這是《終結者》的廣告,就是現在他需要考慮的一件事了。

“來,走一個嘛!”

老闆舉着啤酒杯打斷了杜安的思路,他看看這熱情老闆的面容,也只好給自己的杯中倒滿酒,和老闆走了一個。

喝得太快,又是純冰的啤酒,一下肚,氣就抑制不住涌了上來,頂開喉嚨沖了出來,讓杜安忍不住打了一個嗝。

“哈哈,”

老闆一聲笑,又開始繼續剛才的話題,絮叨着他當年一個人來到這南揚市闖天下是多麼的不容易,睡過橋洞要過飯什麼的,杜安則是一邊附和地笑着,一邊想着自己的事情。

讓民眾知道這是《終結者》的廣告,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是直接換廣告,點明這是電影《終結者》的廣告,這樣最是清晰,一目了然,但是這樣做有個缺點,那就是風格轉變得太快,太直白,把之前所營造出來的那種吸引人的氛圍一下子破壞得半點不剩,粗鄙無堪,實在不美,令人失望,宣傳效果很可能變差——這和中國人的性格有關,中國人大概是世界上最講究含蓄美的一個人種了。

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那麼要如何做才能含蓄地讓民眾們知道這是《終結者》的廣告呢?又如何把這些對廣告感興趣的民眾轉化成《終結者》的預期票房呢?

杜安苦苦冥思,百思不得其解,老闆卻不樂意了。

“兄弟,你這皺着個眉頭在想啥子喲?酒也不喝,喝酒,喝酒喲!”

杜安搖搖頭,灌了自己一口,老闆則是不放過他,繼續追擊道:“有啥子想不通的事,說說嘛,哥哥我比你也大了這麼多歲,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有啥子想不通的事就說出來,哥哥我幫你出出主意撒!”

杜安本來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就直接換方式、點明廣告主題了,甚至廣告形式他都想好了:其他的都不變,就是在左下角加上一行字“《終結者》7月8日全國公映”。但是這麼一來,就和普通地宣傳檔期的廣告沒什麼差別了,缺少了這份廣告獨有的真實性與韻味,也不會有現在這麼吸引人了。

而現在聽到這店老闆這麼一說,杜安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哪根筋抽了,就開口道:“我現在有件事,即不想說,又想讓人知道……”

他把自己猶豫不決的事以一種晦澀的方式說了出來,說完之後,他自己先是一愣,繼而苦笑了下,搖了搖頭——他這還真是病急亂投醫了,一個小吃店的小老闆,能想出什麼主意來?

這小老闆拿了兩瓶啤酒過來,加上杜安自己的一瓶,一共也就三瓶,但是就這麼一回兒,杜安發現他們桌上已經有四個空酒瓶了。

這小老闆似乎和杜安一樣,喝多了也亢奮,聽完了杜安說的話後,指着桌上的那碟被動了兩口的豬耳朵說道:“你看到這豬耳朵了吧?我們切的時候,是要不能讓客人看出它的原型來,不然吃着噁心,但是又不能一點都看不出來,不然客人吃的時候心裡可能還會犯嘀咕這到底是不是豬耳朵,所以就切成現在這種樣子,有點原來的樣子吧,但是又跟原來的樣子不大一樣,既要有關聯,但關聯又不能太大……”

既要有關聯,關聯又不能太大……

杜安聽着這話,突然心頭一亮,隱隱約約似有所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