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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歸來

“將軍,已經走了十五六里了,是不是讓弟兄們停下來歇歇!”一名親兵舉着火把上前,小心翼翼地詢問。

“滾,滾一邊去!”契丹北路軍左廂白馬營都指揮使耶律大木向後躲了躲,嘴裡發出一連串咆哮。“你,就想燒死我么,把火舉得這麼近?”

“不敢,小的不敢,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倒霉的親兵嚇得滿頭是汗,紅着臉,大聲求饒,“小的,小的只是想提醒將軍……”

“滾,老子才不用你來提醒!”耶律大木抬手賞了對方一鞭子,惡狠狠地呵斥,“什麼時候趕路,什麼時候停下來歇息,老子自有安排,用得了你來多嘴?”

“啊,是,是,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請將軍大人開恩,饒了小的這一回!!”親兵的臉上,立刻被抽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卻不敢用手去捂,只敢低下頭,大聲謝罪。

“記吃不記打的賤痞子!”耶律大木揮鞭四下抽打,將頭頂的飛蟲打得四散奔逃。“那耶律察割和耶律底烈兩個,出動十萬大軍卻找不到鄭子明的影子,正愁找不到人頂罪呢!咱們本來就已經走得慢了,若是明天中午之前,再趕不到目的地,耶律察割一頓鞭子抽下來,還不得老子光着膀子去挨。趕路,抓緊趕路,能不能找到鄭子明不打緊,別讓耶律察割把罪責推到咱們頭上才是重要!”

“是,將軍。”周圍的各級軍官們恍然大悟,不屑地看了一眼拍馬屁卻拍到了馬腿上的親兵,紛紛催動坐騎,去督促各自的屬下。

整個隊伍驟然加速,馬蹄聲轟鳴如雷。又足足跑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在某道無名小河旁停了下來,讓牲口恢復體力。

原本長龍一樣的燈火,轉眼匯聚成了湖畔。將周圍方圓五里,照得比白晝還亮。然而,五里半之外的夜色,卻愈發顯得黑暗。墨一般,即便頭頂的星光如何璀璨,也難以將其穿透。

距離契丹人臨時營地六七里遠處,鄭子明和滄州勇士們,也緩緩停住了腳步。因為勞累和緊張,每個人頭上都頂着大顆的汗珠。但是,每個人的臉色,都興奮得湧起團團殷紅。

“看情形,他們一會還要繼續趕路!”陶大春的身體貼着樹榦和草尖,狸貓般竄了回來,半新的靴子上,沾滿了草屑和露水。

“那咱們也歇歇,等會跟着他們一起走。再向東南走一個時辰,然後就甩開他們,直接切向正南!”鄭子明計算了一下路程,迅速做出決定。

“是!”陶大春、李順、陶勇等人同時答應,然後迅速去幫助其他弟兄照顧坐騎,輪番拿出干肉和清水,補充體力。向來謹慎的周信,則待其他人都走遠了之後,又來到鄭子明身側,悄聲提醒:“看樣子,是有人逼着他們去東南方某處匯合。否則,他們不會走得這麼急。剛才行軍的時候,我還隱約聽到附近有另外一隊人馬,好像也在連夜趕路。方向和這支兵馬基本一致!”

“無論是向東南,還是正南,最後,肯定都要通過遼河。”鄭子明迅速朝周圍看了看,臉上浮現一層陰影,“據我所知,遼河上根本沒有橋樑。契丹人過河,要麼是吹鼓了羊皮,要麼是扎木筏子。”

“將軍您也發現了?”周信聽得一愣,遲疑着繼續追問。

“不止我一個人發現了,契丹人的反應絕對不正常。但咱們像這樣再走一個半時辰,就能到達藏大船的地方。怎麼著也得過去看一看。”鄭子明又回頭掃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重傷號們,繼續補充,“上了船,才有足夠的藥物。而只要把大船開到河道中央,遼國人無論能不能發現咱們,都拿咱們無可奈何!”

“那剛才說契丹人要渡河……”

“不是說他們渡河,渡河不用擔心,咱們又沒想走陸地。”鄭子明深深吸了口氣,彷彿要用冰冷的空氣,來冷卻心中的狂躁。“我是擔心契丹人把秣鞨人,那些靠打漁為生的黑秣鞨人,也個拉過來幫忙。他們雖然沒有大船,可小船若是多了,像蒼蠅一般……”

“這,這怎麼可能!”話未說完,周信已經臉色大變。跳起來,揮舞着胳膊抗議,“黑秣鞨都是一群野人,當初渤海國統治遼東那麼多年,都未能收服他們!”

“渤海國被契丹人滅了!”鄭子明笑着搖頭,冷峻的臉上寫滿了決然,“不管咱們樣,咱們都得走。所以,別想那麼多了,去休息一會兒吧。有了足夠體力,才能殺出一條血路!”

“嗯,是,卑職明白!”周信想了想,咬着牙點頭。

“來,咱倆背靠背!”鄭子明伸手朝腳下的石塊上拍了拍,笑着發出邀請。

“謝,謝將軍!”周信感激地拱了下手,也不多矯情,走到他身後,用脊樑輕輕貼住他的脊樑。

二人緩緩坐倒,閉着眼開始假寐。不一會兒,就覺得有股熱氣從後背處湧起,緩緩涌遍了四肢百骸。鼻孔里,也都發出了低低的鼾聲。

連續的高強度戰鬥,臨時路線的調整,還有隊伍的不斷縮小,讓二人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已經疲憊不堪。再這樣繼續下去,恐怕用不了幾天,無需契丹人來追殺,就會相繼病倒,然後或者死於野獸之口,或者被某個幸運的牧羊人給抓去獻給遼國官府,換回意想不到的富貴榮華。

“將軍,將軍……。”後半夜,鄭子明被李順輕輕推醒。

“怎麼了?”他猛地坐起,兩眼瞬間睜得滾圓,“咱們暴露了?”

“契丹兵應該是準備開拔了。”李順遞過一袋子清水,繼續小聲說道,“看樣子,一刻鐘之內,就能準備完畢!”

鄭子明猛地站起來,抓住水袋狠狠灌了自己幾大口。然後又灑了些水在臉上,輕輕拍打,強迫自己加速恢復清醒。“現在什麼時辰?”

“丑時剛過。”陶勇走過來,搶着回答道。

“好。叫醒弟兄們,咱們回家!”鄭子明甩了甩胳膊,又看了看前方,帶着一絲果決的說道。

可以走了,已經距離遼河很近了。空氣中,隱隱已經有了濕漉漉的味道。只要找到大船,跳上去,契丹人即便再來十萬人,也只能望河興嘆!

眾位勇士迅速跳上戰馬,悄悄綴在連夜開拔契丹大軍身後,先是向東南方走了一個時辰,隨即根據天空中的星座辨認方向,離開對手,迅速折往正南。

又過了大約半炷香時間,契丹大軍的馬蹄聲漸漸遠去。鄭子明深吸了一口氣,手臂向南戟指,“加速,天亮之前,趕到河邊登船!”

“駕!”眾勇士齊聲低呼,輕輕磕打馬鐙。

早有已經耐不住性子的戰馬“噗哧哧”打了個響鼻,撒開四蹄開始高速狂奔,轉眼間,就將燈火長龍遠遠甩在了身後。

眉月漸漸向西墜了下去,天空中的星光也漸漸開始變暗。

黎明之前,正是最黑時刻。

不遠了,不遠了,翻過這座山,山下就是河岸。四下只有光禿禿的河灘和無邊無際的蘆葦盪,沒有任何人煙。

在蘆葦盪深處,藏着大夥來時的大船。只要登了船,便是海闊憑魚躍!

契丹人即便來了千軍萬馬,也無法再阻止勇士回家。

“駕!”

“駕!”

“駕!”

滄州勇士們,一個個抖擻精神,沖向山頂,心潮澎湃。

猛然間,最前頭替大夥探路的李順帶住了坐騎。

緊跟着,是陶勇,是李彪,是王寶貴,是……

鄭子明在陶大春和周信的保護下,最後一個抵達山頂,剎那間,全身血液一片冰涼。

帳篷,密密麻麻的帳篷!

曾經方圓幾十里荒蕪人煙的三岔河與遼河交匯處,已經變成了一座聯營。

曾經的遮天蘆葦,被收割殆盡。

光禿禿的河岸邊,大傢伙兒潛入遼東時所乘坐的那艘大船隨着水波,且沉且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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