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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了劍鋒橋所在的山崖,迎面幾道山崗。

翻過了山崗,則是一道峽谷。而寂靜的峽谷之中,前後並無人影。又去數里,峽谷一分為二。

無咎的手裡扣着一枚圖簡,暗中辨別著去向。岳瓊則是招手示意,直奔右側的峽谷。他只得收起圖簡,隨後而行,卻不忘留意着四周情形,並悄悄放緩了腳步。

只見數百丈外,站着一道人影,手裡拿着飛劍,正在前後張望而徘徊不定。

那是朱仁。

他緣何一人在此?

而他追殺的中年男子,又去了何方?

岳瓊到了近前,同樣的疑惑不解:“朱道友……”

朱仁轉身相迎,面帶沮喪:“我追趕不及,只得作罷。而就此往前,便可穿越劍冢的二層結界,我與胡東、孟祥等幾位道友相約於天字碑碰頭,岳姑娘,請吧——”

他讓開兩步,示意岳瓊先行,卻又轉過身來,厲聲叱道:“小子,在劍鋒橋上,你竟要殺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暫且饒你一回。不過,你我各奔東西,不得跟隨……”

那傢伙記仇,也就是俗話說的小心眼!

無咎緩緩走到了幾丈外,本想停下,卻見朱仁有些反常,他心頭一跳,猛然轉身便要離去。

恰於此時,四周突然光芒閃爍。

他暗叫不好,抽身閃遁。而一座十餘丈的陣法霍然而現,霎時已將前後左右死死籠罩。“砰”的一聲,他撞在一道扭曲的光芒之上,頓時頭暈眼花,止不住腳下踉蹌着連連後退。而他百忙之中,抬手疾拋,五道陣旗快若閃電般落向四方,一座陣中之陣瞬息即成。他又連連掐動手訣,法力加持。隨之轟鳴大作,法力相撞。一時之間光芒爆閃,聲聲炸響震耳欲聾。所幸陣陣風雷與狂虐的殺機盡被阻擋,只是數丈的陣法卻在狂風驟雨中猛烈搖晃。

岳瓊神色微變,愣在當場。

這一切突如其來,毫無徵兆,只覺得眼花繚亂,卻又猝不及防。靜寂無人的峽谷之中,竟然藏着陣法埋伏!

朱仁也是驚愕不已,失聲喊道:“我乃朱仁,放我出去——”

而他尚在喊叫,一隻腳橫空而至。他猝不及防,被”砰“的一腳踢得往後退去,收勢不住,“撲通”坐地,又猛然跳起,揮舞飛劍,羞怒交加:“你敢踢我……”

無咎搖晃着兩腳站穩,伸手卷着袖子。而朱仁作勢便要撲過來,他眉梢斜挑抬手一指:“你三番兩次害我,如今又與人串通一氣布陣設伏。我抬腳踢你已是便宜,信不信我要你的命!”

“你一個小輩……”

朱仁尚未發作,已是瞪大雙眼錯愕不已。

他曾熟悉,並瞧不起的小輩,此時挽着袖子,挑着雙眉,撇着嘴角,再無之前的憊懶與隨意。尤其那眉宇間的凜然之色,竟叫人心生畏懼。

無咎張口打斷道:“小輩又怎樣?在我的陣法之中,不容你有所放肆,況且……”他話音未落,周身的威勢緩緩散出。

朱仁目瞪口呆,不由得放下手中的飛劍:“你……你竟是隱匿修為的高手……”

那彪悍的威勢,懾人的眼光,莫測的殺機,只有築基九層以上的高手方能具備。想不到一個看似尋常的小子,隱藏如此之深,修為如此之強,怪不得……

岳瓊突遭異變,尚自忐忑不安,而緊接着狀況再起,她又是暗暗瞠目。不過,當她見到某人顯示出真正的修為,並無意外,反而輕輕舒了口氣。而不知為何,心頭竟然稍有失落。她似乎忍耐不住,出聲道:“有話好說,莫傷人命……”

無咎回頭一瞥,暗有所指道:“你早已看出我的來歷?”

岳瓊微微一怔,默默點頭,而不過少頃,又搖了搖頭。

無咎沒有工夫理會岳瓊的心思,轉向朱仁:“你與之前的那人相互勾結,先是斷崖阻擊,一計不成,又於劍鋒橋發難,再次功虧一簣,於是便在此處設下陣法,卻不料出了差錯,將你一同陷入其中。那人是誰,為何害我,若不從實講來,我便將你剁碎了烤成肉串!”

自從踏入劍冢之後,便連遭憋屈,如今總算是出了口悶氣,頓時叫人痛快了許多!

他說到此處,很是凶神惡煞的樣子,卻又眼光斜睨,冷冷叱道:“岳姑娘,此事與你無關!”

岳瓊還想勸說兩句,頓時臉色赧然。

那人顯示出了修為,也露出他真實的嘴臉。狡詐狐疑,狂妄霸道,且手段強橫而不可一世!而此前的他,莫非沒有半點兒的真實?

朱仁則是嘴巴半張,依然錯愕莫名。即使親眼所見,還是叫人難以相信眼前的年輕小子是個築基九層的高手。而細想起來,又並非沒有破綻,只怪粗心大意罷了,這才自食其果。他正自念頭急轉,忽而察覺某人看來,且神色愈發不善,急忙收起飛劍:“冤枉啊!我不認得那人……”

“你不認得那人,為何出聲求救,又為何故意將我拋開,是不是早有串通而意圖不軌?”

朱仁在連番逼問之下,很是惶急無奈:“哎呀,我真的不認得那人,我以身家性命起誓!若有不實,必遭天譴!”他為表鄭重,竟舉手立誓,隨即又嘆了聲,憂心忡忡道:“那人此時就在陣外,他顯然打盡啊!”

據說,修仙者的誓言非同小可。不然境界遲滯,自食其果,等等。

無咎頓時遲疑起來,沉吟道:“哦……那人去而復返,怎會如此的巧合,胡東等人又去了何處?”

“那人被我等聯手擊退之後,便消失無蹤。胡東等人唯恐遭遇意外,提議先行一步;我沒答應,只想避開強敵。雙方爭執不下,只得約定於天字碑重逢。所幸劍鋒橋暢通無阻,而你與岳姑娘又恰好趕來。誰料諸般的小心,還是屢遭兇險。那幾位道友,或已罹難也未可知!”

朱仁說起話來,不假思索,極為順暢,接着又道:“此前多有冒犯,在下追悔莫及。而眼下置身絕境,還須同仇敵愾才是啊。且待脫困之後,本人認打認罰絕無怨言!”他話語真誠,拱起雙手深施一禮,再無從前的傲慢,儼然一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

無咎好像是沒了主張,周身的威勢也漸漸收斂起來:“這……”

岳瓊忍耐不住,悄聲說道:“且不論朱道友所言真假如何,容後計較不遲。你我脫身要緊……”

無咎兩眼一瞪,很是不假辭色。

岳瓊只得低下頭去,一陣腹誹。

耍什麼威風呢,好像自己真的怕他。不過,他一本正經的時候倒也英氣不凡。

無咎擺足了姿態,拖着深沉而又緩慢的腔調叱道:“朱仁,我且饒你一回,再敢圖謀不軌,本將……本人定然嚴懲不貸!”

他拂袖轉身,神色一陣古怪。

不經意間拿出了當年將軍的派頭,倒也唬人。如若不然,未必能鎮住那個傢伙!

朱仁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暗暗喘了口粗氣,低頭看着胸口的腳印,依然餘悸未消。那一腳夠狠,幸虧法寶護體,哼……

陣法猶在搖晃,電閃雷鳴不斷。

無咎掐動法訣,陣法的光芒稍稍變化。少頃,陣外的情形漸漸呈現出來。當真是烈焰與冰雹齊下,利劍與奔雷不絕,還有怪獸的幻影在嘶吼咆哮,令人為之膽戰心驚。所幸陣法尚能支撐,一時半刻安危無虞。

與此瞬間,肆虐而又狂亂的攻勢稍稍一緩,曾經的峽谷若有若無,還有兩個修士站在不遠處凝神觀望。其中一個,正是此前那個男子。另外一個老者,顯然也是築基的高手。

無咎稍稍打量,凝神傳音:“兩位是否來自黃元山……?”

他出聲試探,只想知道對方的來歷。但有獲悉,他或許便能印證之前的猜測。而傳音過後,根本沒人回應。緊接着峽谷消失,稍稍減弱的攻勢驟然加劇。

“呸——”

無咎啐了一口,抬手掐訣加固了陣法,轉而踱了幾步,只將震耳欲聾的轟鳴拋在腦後,隨即雙袖舒展就地而坐,已然恢復了往日的神態。少頃,他眼光一瞥:“岳姑娘聲稱脫身要緊,本人深以為然。還請出手破陣,也好叫我見識、見識!”

岳瓊早已從慌亂中鎮定下來,正自打量着陣法的變化。她聞聲沒作多想,隨口答道:“此乃五行陣法,以守勢見長,暫且無礙,還須法力加持,卻難以耐久,想要脫身,殊為不易……”她說到此處,忽而見到某人面帶微笑,這才明白對方話中的嘲諷之意,不由得心神一亂。

“呵呵,多謝岳姑娘指教!”

無咎笑出了聲,很是輕鬆,轉而又不容置疑道:“朱仁,聽見沒有,速速給我加持法力,不然我將你扔出陣外!”

朱仁尚自站在原地,患得患失的模樣,突然被人直呼其名,他眼角抽搐着點頭答應,默默走到陣法的當間盤膝而坐,隨即揮動雙手祭出法訣。絲絲縷縷的法力奔涌而出,瞬即飛向四方而融入閃動的光芒之中。受其加持,搖晃的陣法稍稍安穩。

見狀,岳瓊便要跟着過去。與其聽候驅使,倒不如自知之明。而不等挪步,埋怨聲傳來:“岳姑娘,你豈能自以為是呢?各自兩個時辰加持陣法,少不了你出力的時候!”

三個人輪流加持陣法,倒也算是周全之策!

岳瓊默然片刻,返身走了過來。

無咎出聲吩咐之後,便拿着塊靈石養精蓄銳,隨即又神色自嘲,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這兩位築基的修士,皆出身不俗,且高高在上,此前莫說驅使,想要攀交都不能夠。如今卻是從善如流,有令必應!

嗯,本人的修為高了,說話管用了;拳頭硬了,朱仁那傢伙也老實了!

之所謂,強權即公理,霸道為正義。這狗屁的仙道,愈發的墮落了!

“哎、岳姑娘……”

無咎正自胡思亂想,一道婀娜的身影施施然坐下,相隔三尺,並肩比鄰,熟悉的體香幽幽襲來。他忙偏轉身子,愕然道:“岳姑娘,你要作甚……”

他此前救人,無暇多顧,哪怕是肌膚相親,也沒工夫放在心上。而如今與一個女子相距如此之近,他頓時很不自在。

岳瓊神態恬靜,安然自我,臻首低垂,悄聲傳音:“我以為你是他,而你又不像是他……”

無咎依然偏着身子,咧着嘴巴:“他……他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