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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被困在懸崖之上,再也前進不得,誰料卻被玄火門的仇家抓住,直接飛躍了天塹鴻溝。如此倒也罷了,竟然被綁在山峰上,而尚未掙脫束縛,又被一頭大鳥給抓住帶到了半空之中。

如此星海境之行,真是意外連連。

夠了,放我下來。

無咎竭力掙扎,而雙臂被一雙鐵鉤子緊緊抓住,骨頭都要碎了,不僅疼痛難耐,也根本掙脫不得。而那頭大鳥,只顧着穿雲破霧而去,對於自己的痛苦,全然不予理會。

我踢它……

腿短,踢不着。而帶動身子搖擺,更是加劇了雙臂的痛楚。大鳥的鐵爪,黝黑,粗壯,難以撼動。而它扇動翅膀的身子,怕不有四五丈之巨。便像是一片青色的雲,捲起陣陣呼嘯的風聲而令人驚懼且又無所適從。

它要幹什麼,帶着自己飛出星海境?怎麼會呢,我與它無親無故……

“哎呀――”

無咎被一頭大鳥抓住,尚自驚惶無措,忽而雙臂一松,人從半空中跌落。他驚呼了一聲,四肢亂舞,而百忙之中,沒有忘了低頭俯瞰。

會飛的時候,遼闊的天穹,意味着放縱自由,與無拘無束。而沒有修為,那無從憑藉的失落,除了空虛,便是恐慌。

到了何處?

只見峰巒撲面而來,層層雲霧隨風破碎。

而尚未看清端倪,似乎有鳥鳴嗷嗷,好像還有個黑坑,當頭狠狠砸來。

不,應該是自己砸向黑坑……

“砰――”

無咎一頭砸在坑中,堅硬中好像墊着厚厚的樹枝,隨即又被彈起,接着仰面朝天再次摔下。疼啊,五臟六腑都要碎裂。剛要咧嘴慘哼,“撲哧”一口熱血噴出。而與之瞬間,兩個黑影帶着腥臭的味道撲來,竟刀鑿爪撕,並發出歡快的嘶鳴。

噫,竟是兩頭過人高的扁毛畜生,看似羽翼未豐,卻體型健壯,尖嘴好似刀子,爪子如同鐵鉤,雙雙衝著自己的大腿與肚子拚命撕扯,儼然就是一對幼鳥吞噬獵物而享受美餐的架勢。

欺負人呢,我打……

無咎揮拳便打,抬腳要踢。

而剛有動作,又是腥風驟降,繼而“砰”的一聲,有龐然大物落在不遠處的石頭上。數丈的雙翅猶在扇動,尖嘴利爪隱隱閃光,尤其它猩紅的雙睛,竟帶着睥睨天地的氣勢而叫人心驚膽戰。

無咎急忙僵硬身子,再不敢動彈,任憑兩頭幼鳥撕扯,渾如死人一般。

那頭大鳥,或是青鸞,堪比築基高手的存在,且兇悍異常而善於飛行。或許真正的築基高手,也難以與其相提並論。不用多想,它在狩獵呢。而我無咎,則是它的獵物。或者說,是它兩個幼子的盤中美餐。

只見它稍稍低頭俯視,隨即帶着矜持高傲的神態轉過身去,又慢條斯理地舒展羽毛,隨後默默眺望着四周翻卷的雲霧。少頃,雙翅伸展,扶搖而去……

“吼吼,疼死了我――”

無咎怔怔看着大鳥離去,再也忍耐不住。本來衣衫破碎,如今更是遍體鱗傷。原本刀槍不入的身子,因為沒有修為支撐,也少了幾分的堅韌,雙臂早已出現幾個血洞。而裸露的雙腿,以及腰腹,更是被兩頭幼鳥給撕扯的血跡淋淋。剝皮抽筋的痛苦,不外如此。再等片刻,真要腸肚橫流而任由宰割了。

一家老小都欺負我呢,豈有此理。眼下老的已經走了,小的焉敢放肆?

無咎暴跳而起,閃身衝出所在的黑坑。而尚未遠去,又嚇得猛一趔趄。立足所在,萬丈懸崖啊,且四周均為霧氣茫茫,渾如置身於九霄雲端而叫人無路可去。

而便於此時,異變又起。

無咎只覺得肩頭一緊,大力襲來。他猝不及防,猛然離地倒飛,“撲通”一聲,再次落入此前的黑坑之中。

這又哪裡是什麼黑坑,分明就是位於懸崖峭壁上的鳥巢。

而兩頭幼鳥,乳臭未乾,毛都沒長齊,卻也好大力氣,並頗通靈性,竟然懂得攔截抓住獵物?而四處懸崖,也根本逃脫不得呀!

無咎躺在鳥巢里,滿頭滿臉的野草枯枝。

兩頭幼鳥卻是頗為振奮,一左一右撲了過來。

無咎急忙翻身爬起,再不躲避,衝著一頭幼鳥便揮拳砸了過去。“砰”的一聲,便如砸在一道軟牆上。力道反噬,他人往後退。竟手臂發麻,腳下踉蹌。而尚未站穩,另一頭幼鳥竟高高跳起,揮舞鋒利的雙爪與尖尖的嘴巴,帶着兇狠的氣勢從天而降。

我……我要是對付不了兩頭扁毛幼畜,當真是白白闖蕩了多年,也辜負我曾經的威名啊!

無咎窘迫難耐,又急又氣,索性倒地一滾,順手抓起一根堅硬的樹枝。趁着幼鳥落地瞬間,以及翅膀扇動的空隙,他離地躥起,出手如電,猛地將手中的樹枝,狠狠插入幼鳥的腋下。頓時鮮血迸濺,慘叫刺耳。他卻不管不顧,繼續用力,整條手臂都插入幼鳥的肚子,狠狠攪動幾下,這才帶着噴洒的血跡躲到一旁。

“撲通”

幼鳥倒地,抽搐不已,猶在悲啼,而眼看不活了。另外一頭幼鳥應該是受到驚嚇,原地搖擺而不知所措。

無咎豈肯作罷,抓起一截樹枝再次躍起。

“撲哧”一下,樹枝貫穿幼鳥的雙眼。隨即又是“撲哧、撲哧”,幼鳥的腋下瞬間多出幾個血洞。其支撐不住,轟然倒地。曾經振奮歡鳴的一對親兄弟,或是一對親姐妹,轉眼之間已是趴在鳥巢里,雙雙的奄奄一息而漸漸死去。

無咎丟下樹枝,甩了甩手臂的血跡,倚在旁邊的石頭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嗯,兩頭鳥兒生於此巢,葬於此巢,來去圓滿,倒也不錯哦!

不過呢,老的欺負我,沒法子,我忍。小的欺負我,找死呢,我殺。還想吃我,信不信我點堆篝火來頓烤鳥翅?青鸞肉的味道,應該不差……

無咎先是遭遇玄火門弟子的折磨,早已精疲力竭,如今又被三頭禽獸蹂躪,更是驚心動魄而險象環生。好不易殺了兩頭幼鳥之後,他累得難以支撐,禁不住軟軟坐在地上,想象着鳥肉的味道,籍此安慰補償他睏倦的心神。

誰料便於此時,一聲尖利的嘶鳴破空而來。

那刺耳的嘶鳴聲,動人心魄。便彷彿帶着無窮的悲傷與憤怒,只要撕裂長空,碾碎風雲……

無咎倚着石頭坐在地上,守着鳥巢里的兩具鳥屍,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所在的地方,乃雲霧峰巔。其三面懸崖,一側奇峰高聳。地勢奇絕,莫過如是。而透過瀰漫的雲霧看去,不遠之外,好像還有一道縫隙,透過峭壁而下,並傳來隱隱風聲……

無咎尚自東張西望,忽而一聲嘶鳴震徹心扉。

他驀然一驚,臉色大變。

壞了!

那頭青鸞,並未遠去,而是有意讓兩頭幼鳥宰殺獵物,以此來磨礪兩個小畜生的野性兇殘。一旦察覺幼子被殺,隨即返回。不用多想,它要報仇呢!雖為禽獸,好歹也是當娘的,發起瘋來,最終的情景不用多想啊。奈何雲霧峰巔,絕境死地。接下來便等着被撕成碎片……

轉念之間,一頭碩大的黑影呼嘯而來。

無咎嚇得跳起,又無路可逃,禁不住連連跺腳,滿臉的惶然絕望。而眼看着一雙船錨般的鐵爪近在咫尺,生死關頭,他猛然轉身,不顧一切縱身跳去。

那道霧氣遮掩的縫隙,窄窄的一兩尺寬,三尺多長,就在幾丈外的山峰峭壁之間。即使跳下去墜落深淵,還是逃不過青鸞的追殺。而躲得一時,算一時。人這輩子,就沒有料定終生的時候。誰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呢,形勢比人強,人生啊,好無奈……

間不容髮之際,一道倉皇的人影竄入山石的縫隙,鐵爪隨後急襲而至,頓時碎石迸濺而轟鳴大作。

無咎顧不得許多,只管抱着腦袋往下墜落。

唉,我不想被一頭鳥兒撕碎。來道閃電吧,九重天劫也不怕。轟的一聲,說不定便能返回神洲……

“轟――”

無咎已是抱着必死之心,於彌留之際展開最後一次幻想。誰料“轟”的一聲,只覺得滿天滿地的金星閃爍。翻滾之中,他慶幸不已。

心想事成?

天降雷劫?

方才莫不是霹靂一聲,已然碎裂虛空而返回神洲?

“哎呦――”

何物鋒利,刺痛腰背?

無咎猶自恍惚,只覺得後背刺疼。瞬間回過神來,這才發覺滾落在一堆白骨之中。而頭頂幾丈之上,石屑濺落不止,一雙鐵爪與尖嘴拚命撕咬,卻難以穿越狹小的洞口。

那是青鸞,被山石縫隙阻擋。

而自己也沒有返回神洲,不過是穿過縫隙,墜落十餘丈,落在一個石坑中。

咦,山石縫隙之下,竟然會有如此一方狹小的所在,不僅能夠用來藏身,還幫着自己躲開了青鸞的襲擊!

瞧見沒有,天無絕人之路啊!

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輕言放棄。你永遠不知道哪片雲彩的背後有雨,同樣的道理,你也不知道,絕境之中,往往藏着生機。而生機的降臨,卻又總是讓人瞠目而尷尬不已。

這是一個天然的洞穴,唯一的出口,便是頭頂十餘丈外的縫隙,並緊挨着鳥巢。還有一頭惡鳥,擺出拚命而不死不休的架勢……

不過,洞穴里怎會堆滿白骨呢?

野獸的骨頭之外,更多的來自於人。還有血淋淋的遺骸,森然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