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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灑的雨水,漫過荒野山林,再匯聚成溪、成河,滾滾流淌着奔向遠方。

一條河水,流淌正急,恰逢塌陷的峽谷,瞬間化作一道飛瀑傾瀉直下。而十餘丈高的飛瀑之間,有個洞窟,地方雖然不大,卻遠離鳥獸的侵擾,顯得頗為的隱秘。

便是這隱秘的洞內,竟然坐着一個年輕男子。

他身着長衫,頭頂髮髻的模樣,正是無咎本人。而他又耷拉着腦袋,支手托腮,眼光閃爍,衝著面前的一小堆石頭默默出神。

此前,離開石塔所在的山谷之後,無咎與阿勝、阿三,找了個避雨的地方歇息一宿。次日清晨,三人再次分道揚鑣。其間,阿勝不止一次詢問石塔倒塌的緣由。而每次換來的都是兩肩一聳,以及滿臉的無辜。阿勝又問禁制的破綻,他的回答倒是乾脆:真假虛幻,不過一步相隔。心障難破,便是萬里之遙!

這是某位前輩教訓弟子的話,卻被借用,使得前輩本人無言以對,也只得就此作罷。

阿勝帶着阿三,奔着西南方向尋覓而去。他臨行之前,沒有忘了吩咐差使,命無咎獨自尋覓東南方向,待兩日之後再行碰頭。

聽命行事,乃弟子本分。何況遵循舊例,也算是各負其責。

而無咎在荒野中轉悠了片刻,卻找個洞窟躲了起來。

他對於所謂的差使,從來沒有放在心上,懶得敷衍了,便這麼就地歇息兩日。而今日這般,並非偷懶,他只想獨守片刻,以便弄清楚心中的一樁謎團。

人在山洞中,流水“嘩嘩”,鬧中取靜,倒也頗為的安逸。

無咎卻是無暇安逸,只管默默出神。

他面前擺放着一小堆石頭,皆拇指粗細,三寸長短,色澤斑白,與耗盡靈力的五色石,或乾坤晶石沒有兩樣。這便是被他謊稱丟了的石頭,而非但沒丟,還被他帶在身邊,共有十八塊之多。

正如阿勝的指責,是他無咎掀翻了石塔,之所以矢口否認,因為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過,此前的情形卻是歷歷在目……

當無咎尋到山谷,發現石塔,尚未攀登之際,便已有所猜測。整個山谷,均為陣法所在,或許坍塌破敗的緣故,看起來沒有異常。而登到塔頂,依然出現了禁制幻境。他意外之餘,並未過於驚慌。

試想,一群蠻族守護的殘破陣法,縱使威力尚存,終究也是等閑。不過,那所謂的“月影神像”,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卻讓人浮想聯翩。蠻族口中的“神跡”,無非上古神人的遺迹。卻能呈現出神人飛天的幻境,可見那座殘塔的來歷並非虛傳。

而神人又是從何而來,去往何處?那月亮之上,是否真的住着一群月族?

諸般種種,便如“月影神像”一般的縹緲。既然無從知曉,多想無益。倒不如設法擺脫幻境,或有發現也未可知。

無咎心有所想,隨即付諸行動。

不出所料,隨着他的一腳踏空,看似驚心動魄,卻瞬間破解了禁制而落到了山谷之中。

而殘塔既為陣法,其中的玄機如何?

無咎沒有耽擱,順勢遁入地下。

他以土行之術,循着山谷轉了一圈。果然在三十丈深處,發現了極其微弱的靈力存在。一一尋去,共計十八處,分別嵌着晶石,且錯落縱橫,且法度嚴整,顯然便是一座極為繁瑣而又高明的古陣法。

而十八塊晶石的靈力,早已消耗殆盡。

也就是說,這座殘存的古陣法,沒有靈力的加持,僅憑着微弱的天地靈氣,便能繼續護持着偌大的山谷。且不知多少萬年過去,依然能夠呈現幻境並困住修仙者。其真正的威力,着實難以想象。

既有如此神奇的陣法,又怎能錯過呢。且記下陣法,順便取走晶石查看,殊料牽動之下,使得殘存的石塔轟然坍塌……

洞窟中,無咎靜坐如舊,卻嘴角一咧,神色中多了幾分自嘲的意味。

那群蠻族守護的“神跡”沒了,該是怎樣的憤怒啊!而本人已是足夠謹慎,卻還是難免意外。星雲宗尚有八、九百之眾,天曉得又將惹出多少禍事!

無咎坐直腰身,緩了緩神,抓起面前的一塊石頭,在地上比划起來。

倘若復原那座古陣法,不知能否重現“月影神像”的幻境?而月影神像中,又是否藏着不為人知的玄妙?

譬如,神人消失的緣由,以及去向,等等、等等。

怎奈洞窟狹窄,且將陣法縮小,只要法度不亂,或能稍顯端倪。

無咎比劃片刻,撩起衣擺,將地上的石頭攬入懷中,蹲着身子,在洞窟中來回的挪動。他要依循所記的陣法,動手嘗試一回。

不消片刻,十八塊耗盡靈力的晶石擺在地上。當中三塊,環繞成圈,外側六塊與九塊,一圈套着一圈,恰好將洞窟佔得滿滿當當,雖無十成的陣勢,卻粗略有着一分的雛形。

無咎拍了拍手,俯身查看,似乎有誤,繼續忙碌。

而愈是忙碌,愈是混亂。

時而三才就位,時而四象置換,時而九宮顛倒,時而內外旋轉。十八塊石頭被他挪動了無數遍,所設的陣法依然沒有動靜。

無咎皺起眉頭,來回踱步。

而稍歇片刻,接着折騰。

明明記得陣法,而親手布設起來,並將之縮小於洞窟之中,卻是另外一番情形。或陣腳偏差存許,或方位失之毫釐。而一遍不成,再來一遍。

洞口的流水“嘩嘩”不止,洞內的人影轉悠不停……

不知不覺,兩日過去。

布設陣法看似簡單,卻頗為不易。要將十八塊晶石,分別內外排列,再逐一衍變起來,怕不有千萬種變化。而稍有差池,則前功盡棄。

無咎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的疲憊與無奈。

對於陣法與禁制之道,他並非懵懂無知。當年亦曾苦修數月,並參閱過諸多的典籍,雖然還談不上精通,卻也能夠略知一二。

而如今只是有樣學樣,竟應付不來一座古陣法?

且罷,與阿勝約定的日子到了,碰頭之後,再找個地方慢慢琢磨這套陣法不遲。

無咎搖了搖頭,便要就此作罷。晶石耗盡靈力,已然無用,無非十八塊小石頭,僅僅當作陣法的標記而已。誰料他心有不甘,忍不住站起來:“最後一回,且容我再試一回……”

他自言自語之際,就近抓向面前的一塊石頭,剛剛挪動,又猛然停頓而左右張望

與之瞬間,洞窟內忽而變得異常的寂靜。彷彿氣機停滯,便是那“嘩嘩”的流水聲也沒了。而不過剎那,一陣雨霧突然飄入洞內,隨之清風徐徐,竟彷彿生機無限而令人精神一振!

陣法已成?

只將三才之天位,挪動一寸,苦思不解的古陣法,竟然成了!幸虧沒有放棄,而機緣往往存在於最後的執着之中!

是否有“月影神像”,且拭目以待!

無咎小心鬆開石頭,就勢盤膝坐下,隨即瞪大雙眼,靜靜期待着幻境的出現。

洞窟內,不見幻境,只有飄飛的雨霧,伴隨着清風而來。而雨霧之間,竟多了幾點微弱的白色星芒,猶如幻覺般的隱隱約約,隨即環繞陣法悠悠盤旋,緊接着又倏然飛入體內而融入經脈之中……

靈氣?

那近乎於微不可查的星芒,乃靈氣無疑。如此荒涼之地,竟有靈氣,並自行浮現出來,便如沙漠中發現湧出水滴一般的神奇。而創造神奇的,顯然便是這座古陣。神識可見,又有幾點微弱的靈氣從地下,從風中飄來……

難道陣法與月影神像無關,它只能吸納靈氣?

無咎摸出一個玉瓶,看也沒看,從中倒出一粒丹藥,就手捏碎拋撒出去。丹藥所蘊含的靈氣乍一外泄,頓時在四周捲起一道狂風,並迅猛盤旋起來,又以浩蕩之勢猛然沖入體內。便好似在瞬間吸納了數塊靈石,不由得為之靈力震蕩。

“好強的陣法,好強的丹藥!”

無咎愕然失聲,隨即又後悔不迭:“糟了――”

他手上的玉瓶,正是醜女所贈的冰離丹,乃是療傷與恢復體力的神丹妙藥,卻被他信手捏碎了一粒。所幸尚未糟蹋,其中的靈力已隨着陣法盡數吸納入體。

陣法的強大,並非想象。所期待的幻境,沒有出現。

看來那座山谷中的石塔,才是“月影神像”的玄機所在。奈何殘塔已然倒塌,再也弄不清其中的玄機。而這套古陣,只為加持守護之用。全賴於它吸納的靈氣,方才使得殘塔維繫至今。如若不然,所謂的神跡早已不復存在。

而陣法在手,也算是意外之喜。至少它有匯聚靈氣的神奇,籍此吐納修鍊,吸納靈石,應該事半功倍。且稱之為“月影古陣”,不妨慢慢琢磨而有待施展自如!

無咎收起丹藥瓶子,又找出一枚玉簡凝神拓印。少頃,他將地上的石頭盡數扔出洞窟,順勢穿過飛瀑,轉而已躍到了山頂之上。

雨季未歇,四方朦朧。而此時的天色,應為清晨。

往南的兩三百里之外,便是與阿勝、阿三碰頭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兩個傢伙有沒有如約而至,且就此尋去。

無咎躍下山頂,掠地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