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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咎依舊躺着,兩眼眯縫,靜靜看着幾道踏劍的人影在頭頂盤旋,卻彷彿面對着一群聒噪的鳥兒而無動於衷。

阿三嚇得不輕,急忙翻滾着躲到他阿勝師叔的身旁。

阿勝微微錯愕,卻佯作鎮定,隨即站起身來,拱手相迎:“原來是阿重、阿健、阿鮑、宰靈四位師兄弟,幸會!”

阿威、阿雅,以及阿猿等人紛紛起立,卻又不明就裡。

突如其來者,皆神色不善,是要尋找阿勝的麻煩,還是……

那四位壯漢,正是阿重、阿健與阿鮑、宰靈。四人沒有理會阿勝,而是落在不遠處的空地上,又打量着四周的情形,與數十丈外的一群玄武谷弟子打了招呼,然後慢慢走了過來。

阿威不敢大意,沉聲道:“諸位,有何貴幹?”

四位玄武谷弟子停下腳步,皆滿臉的恨意,依然沒有答話,而是齊齊看向地上一人。

阿勝心裡明白,暗暗叫苦。

此處沒有一個人仙的長老,倘若意外,或是拼殺起來,只怕難以收場!

阿威與阿雅換了個眼色,似乎有所猜測。

只聽阿重出聲道:“無咎,你不是早已葬身海外,緣何又冒了出來,當真是意外之喜啊!”

幾丈外的草地上,兀自躺着一人,蹺腳搖晃着,渾然無事般的模樣。

阿威忍耐不住,上前一步:“阿重師兄,何必為難一個小輩呢,有話不妨回頭再說,想必師門長輩會有一個交代!”

他知道某人得罪了玄武谷,卻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只當是尋常的過節,並未因此放在心上。誰料想他話音未落,便招來冷笑――

“呵呵,小輩?”

阿重看向左右的幾位同伴,衝著阿威丟了一個不屑的眼神,隨即抬手一指,恨恨道:“敢問諸位,星雲宗有這樣的小輩嗎?”

說的也是,在場的前輩都在站着說話,而小輩卻躺着舒服!

阿威沒作多想,怒道:“無咎,還不給我滾起來!”

無咎像是睡著了,對於四周的動靜不理不睬,而那隻搖晃的腳,表明他不僅醒着,還頗為的悠閑自在。

在眾人看來,那當真不是晚輩該有的舉止。且不說謙卑忍讓,面對長輩問話,你總不能躺着回應,太過於散漫無禮。

而隨着阿威的一聲怒叱,無咎終於坐了起來。他舒展雙臂,慢慢直起身子,又抬手遮額,遠眺四方。

此時的荒野之上,已聚集了數百修士,卻依然不斷有人趕來。而記得星雲宗弟子,足有八、九百之數,如今時隔一年半之後的再次相聚,倒也有番熱鬧的場面。只是其中玄武谷弟子,看着叫人頭疼!便如找上門來的四個傢伙,又該怎樣對付呢?

“阿威,你莫要欺人太甚!”

“怎講?”

阿威訓斥自己弟子,非但沒人領情,反而遭到指責,使他很是不解。

而阿重卻好像看穿了笑話,繼續出言嘲諷。

“你心裡清楚,又何必明知故問……”

“我……”

無咎像是不忍吵鬧,回過頭來:“玄武谷的諸位前輩,有何指教?”

阿重又是冷笑:“呵呵,不敢當前輩的稱呼,更不敢有所指教,只因突然相逢,故而前來拜會一二!”

無咎“哦”了聲,擺了擺手:“無須多禮,去吧!”

阿重的臉色一僵,左右的三位同伴也是目露凶光。

無咎微微皺眉,“啪”的一甩袖子,抬腳走了過去,冷冷淡淡道:“是否要我擺下宴席,請諸位大吃大喝一場?”

阿重的眼角抽搐,已是殺心大盛。

無咎腳下不停,緩緩抬起右手。其淡定的神態,內斂的氣勢,恰似雲淡風輕,卻彷彿雷霆在天而叫人無從捉摸。

阿威、阿雅覺察不妙,有心阻攔,又恐意外,面面相覷。

阿猿、阿離茫然不解,左右張望。馮田倒是眼光閃爍,神色玩味。

阿三不敢僥倖,早已悄悄躲開。

阿勝則是攥着拳頭,似乎在遲疑不決。

便於此刻,阿鮑突然叫道:“小心他的紫劍法寶……”

阿重驀然一驚,拔地而起。三個同伴也是匆匆躥到半空,儼然便是如臨大敵的架勢。

無咎施施然止步,再次抬起一隻手,竟是兩手合握,並遙遙致意:“諸位慢走,不送!”

阿重踏劍懸空,已是羞怒交加。

許是這邊的動靜太大,惹得遠近的弟子紛紛看來。空曠的荒野上,似乎有紛亂的殺機在悄然瀰漫。

宰靈看得清楚,提醒道:“長老有所交代……”

阿健也跟着勸說:“師兄,且忍一時……”

阿鮑附和:“此地不宜動手……”

阿重喘了口粗氣,點了點頭,卻又怒火難消,咬牙切齒道:“無咎,改日與你親近!”

他啐了一口,與三位同伴揚長而去!

無咎依然擺着送客的架勢,卻下巴一抬,鼻子一哼,嘴角一咧:“哼,我隨時奉陪!”

他拂袖一甩,踱步而回,走到原地,便要繼續躺着舒坦。

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無咎!”

“阿威前輩?哦,還有阿雅前輩,阿勝前輩,諸位師兄弟……”

無咎尚未躺下,一群夥伴走了過來。

阿威並非所說的心裡清楚,而是糊塗中帶着幾分詫異與憤怒。他帶頭走到近前,猛然停下腳步,竟瞪着雙眼,厲聲逼問:“我且問你,阿重等人為何對你又恨又怕?”

無咎盤膝坐穩,滿臉疑惑:“我招人恨,倒是不假。而我招人怕,誰怕我呢?方才那幫傢伙差點吃了我,難道前輩你沒有瞧見?”

阿威卻是不依不饒,繼續叱道:“若非懼怕,四位築基高手,怎會前來拜見你一個小輩,並被你嚇得匆匆離去?此乃我親眼目睹,不容抵賴!”

無咎攤開兩手,很是無辜且又無奈:“我只知阿重、阿健上門挑釁,出言譏諷,只因大庭廣眾之下不便行兇,故而作罷。卻不知阿威前輩所問何來,如此相逼,又為那般?”

他說起話來,不緊不慢,口齒清楚,條理分明,且淡定從容,叫人難以反駁!

阿威臉色一僵,求助般地看向身旁的師妹。

阿雅往前兩步,適時出聲:“無咎,你是否隱匿了修為,所謂的紫劍法寶,又是何物?”

這女子依然金髮飄逸,容貌嬌艷,而充滿魅惑的眸子里,卻透着一絲陌生的冷意。而比起她的師兄,她要精明許多,問話直指要害,不待回應,連聲又問:“若非隱匿修為,阿重等人緣何與你平輩相稱?若非隱匿修為,怎會持有法寶?而若非隱匿修為,你又如何逃脫玄武谷的追殺?”

阿威連連點頭,對於師妹的敬佩又加深幾分。

阿雅像是尋到破綻,抓到把柄。她不容喘緩,淡淡又道:“無咎,道出實情。如若不然,後果難料!”

遠處雖然人影混亂,而近處卻是一片寂靜。

阿勝與阿猿、阿離、馮田,以及阿三,默默旁觀,神情各異。而眾人的眼光卻是匯聚一處,等待着某人最後的辯解。正如所說,玄武谷弟子前來尋釁,又無端離去,其中必有緣由。尤其是對方話語古怪,不能不叫人有所猜疑!

無咎坐在原地,怔怔看着眾人,像是理屈詞窮,而錯愕片刻之後又自言自語:“雖也貌美如花,卻與莽漢無異,可惜了啊……”

不用多想,也能猜出他的言外之意。

阿雅似有羞怒:“你……”

無咎卻是聳聳肩頭,滿不在乎道:“既然阿雅前輩有所質疑,我又何必隱瞞呢!至於我是何等修為,諸位猜猜看啊!”

在場的眾人沒誰響應,便是阿雅也始料不及。

身為弟子,當眾調侃長輩的容貌不說,面對質問,他避而不答,卻反問起來。好似兒戲,猜猜看?

無咎坦然又道:“嗯,我乃飛仙高人……”

語不驚人誓不休啊!

飛仙的高人,又是怎樣一個存在?莫非是說,星雲宗的苦雲子前輩降臨?

眾人都愣住了,卻沒誰響應。

便是阿雅也大出意外,一時無語。

而不過瞬間,有人突然出聲:“師兄,你滿口謊話,誰信啊……”

阿三見他的師兄倒霉,暗暗幸災樂禍,誰料師兄變成了飛仙高人,着實讓他嚇了一跳。而師兄的卑鄙狡詐以及滿口的謊話,他再也清楚不過!

無咎咂巴着嘴,遲疑道:“我是地仙前輩……”

阿三笑了,猥瑣的笑容中透着精明:“哈,胡吹大氣!”

“地仙不成,便是人仙?”

“師兄,你真的虛偽!”

“既然人仙也不成,我便當個築基高手吧!阿三師侄……”

“呸!休得占我便宜!”

一場令人窒息的質問,莫名間變成了兩人的說笑。

“竟敢自稱前輩高人,真是荒唐!”

阿勝終於忍耐不住,大步走到無咎的面前,一邊打量,一邊質問:“你何時何地築基,緣何我不知曉?”

無咎卻是看向阿雅,帶着心灰意懶的口吻道:“我是何等修為,又何時何地築基,我說了也是無用,還請諸位前輩定奪!”言罷,他竟旁若無人般地躺了下去,而嘴裡依然發著牢騷:“哼,我自問心無愧,奈何屢遭欺凌,倒不如海上漂泊,雖也孤苦無依,卻遠離紛爭……”

阿勝“哎呀”一聲,轉過身來:“這小輩的遁法高強,膽大妄為,已為眾所周知,不必過多猜疑。何況他曾與象垓長老動手呢,乃阿威師兄親眼所見。試問,又作何解?”

他說到此處,徑自離去,又衝著阿三與阿猿等人擺了擺手:“散了吧,莫讓玄武谷看笑話!”

阿雅看向阿威。

阿威點了點頭,又急忙搖頭而神色尷尬。

阿雅似有埋怨,卻不再多說,回眸投去一瞥,然後搖曳着身姿慢慢走開。

躺在地上的某人,猶自牢騷不斷:“哎呦,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