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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利芒劃破夜空而去,像是流星遠逝,而強大莫名的殺氣,以及回蕩不絕的呼嘯聲,依舊讓人膽戰心驚。腰腹炸開血洞的危丁,則是直直摔在院中,旋即“砰”的悶響,捲起一地煙塵。

而百餘道劍光仍在月光下亂舞,與之對撞的劍芒隨着法力消散而瞬間崩潰殆盡。

與此同時,山野散人的話語聲響徹山莊——

“……至少一千塊五色石,否則老夫不走了,從此在無極島安家落戶……”

這一刻,不管是山莊弟子,還是韋家的弟子,皆錯愕不已。

那位山野散人,不是騙子?他故意示弱,只為誘殺對手?而眨眼之間,便斬殺了危丁,他又該是怎樣的一位高人,簡直就是深不可測啊!

不過,有人看出蹊蹺!

“道友,你倚仗飛仙法寶,施展偷襲,這才僥倖得手,而你騙得了旁人,卻騙不過我……”

山莊的後院,隨聲緩緩飛起一道人影,正是鍾奇子,卻面帶哀傷、神情悲憤。只見他一手背後,一手拈鬚,周身上下散發出地仙圓滿的威勢,與之前的虛弱判若兩人。他踏空而上,沉聲又道:“我三番兩次忍你,你卻不依不饒,殺我弟子,變本加厲。我不信玉神殿會這般待我,今日定要看看你是何方神聖……”

這位無極島的島主,終於不再忍耐。被敲詐勒索,也就罷了,而弟子被殺,無極島也要丟了。或者說,他已是忍無可忍。他的挺身而出,頓時讓觀望的眾多弟子瞪大了雙眼。

韋家弟子驚訝之餘,忍不住竊竊私語——

“他……他傷勢已愈……”

“之前若是他親自出手,你我豈有命在……”

“唉,我韋家劫數已定……”

“倒也未必,雷劫非同小可,一旦渡劫不成,非死即傷,即使他閉關三月,也斷然不能痊癒,或強提修為……”

“而那位山野散人……”

“不必多管,且等他二人交手,山莊必然大亂,你我搶出師伯與四位師弟,趁機殺出無極島……”

便在鍾奇子踏空而起,即將動手的瞬間,山野散人卻揮臂轉身,猛然大喝:“銀甲衛,給我揍那老頭——”

那片始終懸在半空的雲光,突然急衝而下,上面的十二位銀甲壯漢,趁勢躥起並高高舉起手中的鐵叉、鐵斧。

關鍵時刻,山野散人竟然使出了他的銀甲衛。

鍾奇子面對一個個銀甲閃閃的壯漢,一時不知深淺,也顧不得山野散人,兩手交錯而屈指連彈。一道道凌厲的劍氣呼嘯而出,旋即炸開百千劍芒而凌空倒卷。那群銀甲衛卻不躲不避,頓時淹沒在狂風驟雨之中,隨即發出“鏗鏗鏘鏘”的悶響,無數的火星四濺,並有人翻身栽落。而不過剎那,五、六道人影,竟然衝出劍芒的阻擋,並聯手扯出一張絲網而惡狠狠撲來。

不畏法寶,刀槍不入?

鍾奇子微微一怔,絲網當頭罩下。

他忙驅動劍芒阻擋,而面對極為柔軟而又堅韌的絲網,鋒利的劍芒竟然無從着力。他不肯吃虧,後退躲閃。

恰於此時,一枚小巧的利刺,突然越過絲網,瞬間炸開,隨之一道閃電帶着難以想象的強大殺機呼嘯而至。

飛仙法寶?

山野散人趁機發難,再次祭出殺招。

鍾奇子暗暗心驚,亟待全力應對,卻又怕遭到絲網的糾纏,而不過念頭一閃,再要躲避為時已晚,只聽護體靈力“喀嚓”崩碎,旋即一道徹骨的寒意透體而來。他嚇得雙手掐訣連拍,抽身暴退。而凌厲的殺氣還是瞬間撕開他的腰腹,旋即血光飛濺。他慘哼一聲,像塊石頭飛了出去。利芒的威勢不減,擦着他倏然而過,直至百餘丈外,“轟”的將一間石屋擊得粉碎。而他本人則是墜向庭院,“撲通”砸個大坑,又翻滾兩圈,如同死了一般動也不動。

“廣山,將不肯逃走的山莊弟子,都給我殺了,卻不得傷及凡俗無辜啊……”

山野散人在大聲吩咐,順勢往下撲去:“鍾奇子,莫要裝死,老夫來了——”

五、六個尚自半空的銀甲衛,腳下多出兩片淡淡光芒,轉而奔着山莊弟子撲去。而之前墜落的銀甲衛,竟也安然無恙,各自揮舞着鐵叉鐵斧,在山莊中橫衝直撞。

而韋春花則是擺了擺手,帶着韋家弟子悄悄移動。山莊大勢已去,她要設法擺脫銀甲衛留意,救了師伯與幾位師弟,然後逃出無極島。

山野散人依舊不依不饒,身着銀甲從天而降。而離地尚有十餘丈,趴在石坑中的鐘奇子突然沒了。

“我呸,果然裝死,哪裡逃——”

山野散人啐了一口,去勢不停,銀甲光芒閃動,一頭扎入地下。

而施展土行術,不過數百丈,逼仄豁然開朗,眼前出現一個地下的山洞。有明珠照亮,數十丈方圓的所在,一清二楚。卻見山洞盡頭,光芒閃爍。竟是一座傳送陣,一位滿身鮮血的老者,正在其中漸漸消失。正是鍾奇子,曾經的地仙圓滿的修為,似乎已跌落至地仙六層,而他那怨毒的眼神,倒是令人難忘……

山野散人疾遁而去,便在鍾奇子消失的瞬間,他沖入陣法,抬手打出法訣。而陣法的光芒還是消散殆盡,顯然另一端的陣法已被毀壞。他愣怔片刻,氣急敗壞道:“怎會被他逃了呢,可惜了我的鬼芒……”

他所煉製的僅有的兩枚鬼芒,盡數用在鍾奇子師徒的身上。徒弟危丁死了,師父卻憑着強大的修為躲過一劫,並藉助地下的傳送陣逃得沒影。而他的三個弟子都是死在自己的手中,仇恨大了,如今被他逃了,後患無窮!

山野散人原地打轉,很是鬱悶,轉而後退幾步,低頭查看陣盤。陣盤上刻着符陣,從中能夠大致分辨出傳送的方位。而方向只有一個,就是天盧海,相隔的距離,則遠在數萬里之外。鍾奇子強提修為,又慘遭重創,此時應該逃往瀘州,尋求找玉神殿替他報仇。

“鍾奇子啊、鍾奇子,也莫怪本人坑你,誰讓你投靠玉神殿呢,而本人與玉神殿的恩怨,三日三夜也說不完,彼此終有正面較量的那一日,而在此之前,又豈能坐視玉神殿的日益強大,當順手剷除羽翼,亂其陣腳,方能直取中軍,此乃兵法之道也……”

山野散人又在山洞內溜達一圈,毫無收穫,祭起土行術,返身奔向來路。

轉瞬之間,重返山莊。

而曾經幽靜雅緻的所在,如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滿地的血腥狼藉,還有……

山野散人剛剛現身,雜亂的話語聲傳來——

“放了師伯……”

“我韋家遭到山莊殘害,還請各位網開一面……”

“啊,前輩……”

“先生……”

山莊的後院,就在眼前。韋玄子與四位弟子,依然坐在原地。而四周卻站着一群身披銀甲的高大人影,將五人圍在當間。而幾丈之外,則是韋春花等八位韋家的弟子,各自飛劍在手,亟待救人,恰被擋住去路,又不敢莽撞,唯恐重蹈山莊的覆轍,只得出聲懇求。而那群銀甲衛士,根本不予理會。恰見山野散人現身,韋家弟子一陣慌亂。銀甲壯漢們,倒是甚為欣喜,卻口稱先生,很是親熱而又不失敬意。

山野散人兀自站在不遠處的牆頭上,一身銀甲在月色下閃閃生輝。而面對院內的眾人,他沒有出聲,高深莫測的樣子。

此時,兩位銀甲壯漢踏着雲履從天而降,一個興緻沖沖地揮動着鐵叉,一個拎着鐵斧大聲稟報——

“先生,山莊弟子不堪一擊,盡數遠逃,而庄內的凡俗老幼,也逃向鎮子,哈哈……”

韋春花與韋家弟子僵在原地,進退不得。她咬了咬牙,扔了手中的飛劍,轉過身來,深施一禮:“前輩的銀甲衛,並未傷害我韋家弟子,由此可見,前輩乃是一位深明事理的高人,懇請放了我家師伯,老婆子甘受驅使——”

見狀,韋求、韋茁子與韋柏等人也紛紛扔了飛劍。事已至此,唯有指望着山野散人能夠手下留情。倘若用強,山莊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嘿,前輩不敢當,喚我先生便可!”

山野散人終於出聲,卻不再嘶啞,聽起來竟然很熟悉,尤其他的笑聲……

韋春花等韋家弟子慢慢抬起頭來,一個個目瞪口呆。

山野散人所着的銀甲,已然不見了,站在牆頭上的竟然是個年輕人,黑髮披肩,長衫飄逸,微翹的嘴角掛着散漫不羈的笑容。

韋春花失聲道:“無先生……”

山野散人,或無先生,或無咎,含笑點頭:“嗯,正是本人!”

韋春花依然難以置信:“是你殺了危丁,重創鍾奇子?”

無咎又點了點頭,輕描淡寫道:“我還殺了史道子,卜元子,唉……”許是有所感慨,他嘆了口氣:“許是無極山莊上輩子欠我的,不然鍾奇子師徒四人也不會這般倒霉吧!”

“而你只有人仙的修為,你怎能……”

“我怎能殺了地仙?哼,飛仙我也殺過!”

“你……”

“你什麼你,韋春花,你又沒有背後罵我?”

“我……”

“老婆子,回頭找你算賬!”

無酒跳下牆頭,吩咐道:“廣山,已沒人加害韋玄子,與兄弟們閃開,我要與這老頭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