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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先生……”

季淵看着兩位一模一樣的無先生,以及垂頭喪氣的季海,不由得詫然失聲,旋即站起身來,收起所持的箭珠,然後躬身一禮,帶着沉重而又絕望的口吻道:“無先生,在下也是迫不得已,還請饒過我季家老幼……”

歸元與阿年,已是由驚轉喜。

“哎呀,前輩未卜先知,計高一籌……”

“哈,防人之心不可無,阿年也懂得這個道理,卻不懂得前輩的分身之術,着實真假難辨呢……”

從門外走進的無咎,突然消失無蹤。所抓着的季海逃脫束縛,踉蹌兩步,捂着脖頸,餘悸未消的模樣。而坐着的無咎,長身而起,回頭瞪了歸元與阿年一眼,轉而衝著季淵笑道:“哦,季家主迫不得已,便將我三人騙入牢籠,又以幻境與寶物施加引誘,旋即痛下殺心,只要捨身同歸於盡?”

他擺了擺手,又道:“季家主,我以誠相待,你卻蓄意相欺,很不應該啊!即使我沒有留下後手,你以為你的箭珠便能傷我性命?”

“無前輩的仇家,乃是鬼族、妖族與玉神殿的高人,你一個小小的季家,好大的膽子……”

“前輩斬殺地仙都不眨眼,今日這般仁慈,真是難得……”

歸元與阿年遭致驚嚇,心有怨氣,藉機宣洩,不忘嚇唬幾句。一來找回幾分顏面,再則也算幫着無前輩壯壯聲威。

季淵自知理虧,無從辯解,再無之前的鎮定,很是窘迫不安。而他尷尬之餘,不解道:“盧洲何來的鬼族、妖族……”

他與他的季家,遠隔塵世,根本不知曉外邊的動靜。

而他的族弟,季海,不敢出聲,只管低頭賠罪。

“哼,如今的盧洲,早已翻天覆地……”

“天下大亂啊……”

“啊,莫非浩劫再次降臨?”

“閉嘴!”

無咎打斷兄弟倆的叫嚷,說道:“季家主,且稍安勿躁。我三人權當沒有來過此地,也不會對外人提及。之前的誤會,就此揭過,告辭了!”

季淵只當災禍難消,已自認倒霉,誰料轉眼之間否極泰來,讓他很是意外。卻見眼前的年輕人,雖然修為高強,卻並未恃強凌弱,反而極為的寬宏大度。他怔了一怔,再次拱手道:“無先生……”話剛出口,他猛一跺腳,衝著身旁的季海吩咐道:“無先生對於我季家,有再生之恩。召集子弟,前來拜見!”

季海點了點頭,轉身走出靜室。

季淵也是個明白人,知道季家的生死存亡,繫於一念之間,旋即打定了主意而不再遲疑。他伸手邀請道:“無先生不是外人,隨我來——”

此時的季家主,像是放下了心事,或孤注一擲,言語真誠,神態懇切。

“客隨主便,請——”

無咎回頭一笑,隨後走出了靜室。

歸元與阿年,則是有些糊塗。

方才還是生死仇敵,轉瞬又一團和氣。不是外人,便是恩人。而無前輩也是為了報仇而來,怎會成了季家的恩人呢?

阿年狐疑之際,忍不住看向木几上的水晶圓珠而目露貪婪之色。倒是歸元懂得分寸,悄悄擺手。他只得作罷,這才戀戀不捨離去。

一行四人,出了靜室,順着山洞,來到了之前的洞穴。在季淵的帶領下,又奔着另一個山洞走去。而愈是往前,地勢愈低。數百丈之後,山洞終於到了盡頭。穿過厚重的石門,四周豁然開朗……

無咎與歸元、阿年,皆瞪大雙眼。

這是一個巨大的洞穴,或深坑,呈現在眾人的眼前。深坑足有百丈方圓,數十丈高,數百丈深,好似封閉的深井,卻又長滿了草木綠苔;四周蔓藤牽扯,溪水如瀑,靈氣隱隱;峭壁之間則有盤旋的石梯所環繞,並有房舍、洞府錯落;還有一束銀色的亮光穿過穹頂而下,使得幽深靜寂的所在更添幾分神秘……

“這便是上昆古境!”

季淵出聲示意,又招了招手。

立足所在,倒也平坦,僅有丈余寬,應為開鑿而成,前後連接着石梯,像是石徑,或山間的棧道,環繞石壁上下盤旋,貫通着整個巨大的洞穴。

上百個男女老少,由此前的季海等人帶領,循着棧道匯聚而來,應為季家子弟,多半為修仙者,各自的修為不等。而其中的凡俗子弟,也是身輕體健而迥異於常人。

“此乃無先生、無前輩,與歸元與阿年兩位道友。無先生不僅是我季家的貴客,還是我季家的恩人!”

隨着季淵的吩咐,季家子弟紛紛拱手施禮。

“嘿,幸會!”

無咎拱手還禮,毫無作態,舉止洒脫,面帶微笑。

他身後的歸元與阿年也只得跟着敷衍一二,卻猶自東張西望而滿眼的驚奇。阿年突然發現人群中有個熟悉的面孔,禁不住嘀咕道:“咦,我認得她,很兇的女子……”

季家子弟見過了客人之後,紛紛散去,

而季淵則是伸手邀請,分說道:“千百年來,從無外人踏入古境半步。當然,無先生也不是外人,這邊請——”

他要帶着三位客人在上昆古境中遊覽一番,也算是表達一種誠意。何況事已至此,已不容他有所隱瞞。

“請——”

無咎依然隨和有禮,與季淵並肩而行。

阿年扯了一把歸元,隨後跟了過去,而兄弟倆換了眼色,忍不住竊竊私語——

“真乃仙境啊……”

“是哦,還有靈氣呢,又無人打擾,若能在此安心修鍊,必然事半功倍……”

“你想留在此地,季家也不敢收你!諸多的上古遺物,均為罕見的至寶,你若起了貪念,後果不堪設想……”

“哼,難道你不動心?”

“動心又如何,無非眼饞而已。無前輩乃是正人君子,不許你我染指寶物……哎,他怎會成了好人呢,原先他不這樣……”

“如此說來,是不一樣……”

“唉,成了高人,難免虛偽做作。反倒不抵你我兄弟,坦坦蕩蕩……”

兄弟倆藉助傳音抒發感慨之餘,也不免抱怨幾句。

而季淵與無咎的對話,則離不開眼前的上昆古境。

“那束亮光,甚是奇怪……”

“山頂鑿洞,借水晶吸納日月之光,再由陣法匯聚,便可照亮整個古境。晝夜更替,循環不息……”

“妙哉!而這深井般的大坑,莫非也是開鑿而來?”

“並非如此,稍後便知!”

“靈脈,便位於這大坑之中?”

“地下千丈,有一靈脈,乃是古境陣法,以及我季家子弟的依仗所在。此前靈氣稍有變化,便已察覺,只當仇家尋上門來,故而錯怪了無先生。而我季家的先祖已然仙逝,當年的仇家又怎會尋來呢,呵呵……”

“千年光陰,彈指剎那。恩怨情仇,過眼雲煙!”

“無先生,聽說你不僅得罪了鬼族與妖族,還得罪了玉神殿?有關鬼族與妖族,我知之甚少。而玉神殿,乃仙道至尊,神明一般的存在,你……?”

“遑論玉神殿,抑或是鬼族、妖族,總不能欺負弱者,凌駕於眾生之上吧?本人不過是稍加抗爭,便成了惡徒而遭到追殺。奈何……”

“強者至尊,弱者苟且……”

“苟且不能,又該如何?”

“……”

“我也曾想,如季家這般躲着。奈何躲不過啊,這是……?”

無咎停下腳步,出聲詢問。

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圍繞着深坑轉了一圈。面前是個山洞,兩扇鐵門緊閉。而丈余見方的鐵門,渾如澆鑄,且神識難以穿透,極為的罕見而又透着幾分怪異。

季淵雖然常年隱居,不見外人,卻也懂得察言觀色,深諳處世之道。若說之前的他被迫無奈,身不由己,此時的他,已漸漸打消了幾分疑慮。因為這位無先生,與他所想象的截然不同。

“此乃古迹,遺留至今,如今成了季家弟子的煉器所在。”

“鐵門也是由古人煉製?”

“嗯,鐵門原本沉重異常,加持禁制之後,便於開啟——”

季淵一邊分說,一邊打出法訣。緊閉的鐵門,果然緩緩開啟。

無咎卻依然盯着鐵門,難以置信道:“這偌大的鐵門,怕不有萬鈞之重,如何煉製……”不過轉眼之間,他又是微微一怔。

尺余厚的鐵門開啟之後,呈現出一個數十丈大小的山洞。

偌大的山洞,應為開鑿而成,四壁卻嵌着同樣的鐵板,並懸掛、或擺放着各種古怪而又陌生的物品。不過,其中的幾樣東西,倒是認得。

“古人遺物眾多,卻多半不明用處,唯有神弓,尚可模仿煉製……”

無咎跟着季淵走進山洞,看向當間的兩方鐵案。

一方鐵案上面堆放着的鐵器,有彎曲的鐵棍,已呈現出弓臂的雛形,顯然便是所謂仿製的神弓。

另一方鐵案上,擺放着五色金石,以及幾枚銀色的圓珠,應為尚在煉製之中的箭珠。

無咎走到近前,便想着拿起箭珠查看。

而他抬眼一瞥,驚訝道:“咦,神弓……”